无论如何的不情愿,四零年代的最后一个月,过去几年中,在南海上川流不息的移民船,终于停止了。
一个时代结束的同时,一个时代同样也掀开了新的序幕。
外界的纷扰看似乎距离南洋越来越远了。
对于大多数南洋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因为山河的剧变而感受到多少冲击。尽管在有些移民的家中周璇的那首《夜沪海》总是不时的从唱片机中传出,但是这样对旧时代的怀念只属于少数人。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开始他们的生活。
“老家现在应该下雪了吧!”
十二月,按说是正值寒冬之时,可是南洋的天气却依然酷暑难当。
虽然已经来南洋一年了,但楚天奇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冬天。
活了二十多年,楚天奇心里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会有雾的,有雪的,每天早上起来,看到的一片冰天雪地,还有没有树叶的大树。
心里这么说着,不知道是风吹来的雨水,还是流出来的泪,楚天成的脸上多了几滴水。
“这地方天可真怪,这雨说下就下了。”
狠狠的抽了两口烟,他便重新把心里放到书上。
就在他看着书的时候,突然有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顶着挎包跑到了遮阳伞下,她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这倒也是。”
夏天就夏天呗,从十一月进了雨季之后,这雨水多不说,而且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是艳阳天,眨眼的功夫,大雨就落了下来,坐在福利社门前的遮阳伞下,看着被笼罩于雨幕中的校园,楚天成忍不住嘀咕道。
从那天起,自己就只有一个人了。
猜测着对方的身份,楚天奇答道。
“往后就靠你自己了……”
“不是,我是社里的员工,只是喜欢看书而已。”
日本人?或者韩国人?
并不流利的华语暴露了女人的身份,在南洋,最容易碰以外国人的地方就是大学——90%以上的教授,都是外国人。
正在看书的楚天奇,头也不抬的提醒道。
可是在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夏天。
又一次楚天奇想起老家了,也想起了娘和爹,想到了爹把自己送出去时,说的那句话。
“要是这些雨水下到老家,来年保准有個好收成。”
用手帕擦着雨水的李南珠,见他手里拿着书,便好奇道。
“爹,这里的香蕉又香又甜,娘,可甜可甜了……”
“雨季里雨多,你往后出行的时候,可以带把折叠雨伞。”
“你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下午没课?”
“没出息的东西……”
因为大腿受过伤,行动有些不便的楚天成到了南洋后,经职业介绍所的安排,成了永安大学消费福利社做运货工,做的依然是力气活,但一个月也有二十一二块钱薪水。
消费福利社在南洋很常见,从军营内部的军人消费福利社,到垦区的消费福利社,包括大学的消费福利社,都是在建设时期为了满足内部消费建立的,正像是名字中的“福利”一样,消费福利社所有商品实行微利销售,所供物资按规模实行配给制,各种商品应有尽有,而且满足供应,社员只需要凭借一个“社员证”,就可以买到各种商品,价格也不高,差不多就是会员制超市,而普通市民是无法享有这一权益,
永安大大学消费福利社同样也是如此,只有学校教职工其及家属以学生,可以在这里消费,这里所卖的商品价格都比较便宜。
楚天奇每天的工作都很简单,就是为货架补货,这份工作倒也不重,虽然看似有些无趣,但周围的环境却给他带来不少的新奇感。
毕竟,这里是大学,是永安最好的大学,
大学里有什么?
除了教授和学生之外,就是书,对喜欢看书的楚天成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堂。只要有闲暇时间,他都会到图书馆里借书,看书,甚至还自学起了英文。
美子看了看他手里的书,又看了看后面的福利社,便主动说道。
“我是学校医务室新来的护士,李南珠,以后请您多多关照?”
大学医务室的护士?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关照她什么,但是楚天奇连忙站起来连礼道。
“不敢当,不敢当,以后不得您多多关照才是,我,我怕打针……”
这话从身高一米八的汉子口中说出来,让李南珠一愣,旋即笑了出声来。
在女人的笑声中,楚天齐看着女人漂亮的脸蛋和被雨水打湿的连衣裙,一时间,居然看傻了眼,感受到他的他的视线,李南珠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热,但是目光仍然毫不畏惧的迎着他的视线。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着,看着男人,李南珠鼓足勇气说道。
“那个,社里卖的有折叠雨伞吗?”
“有!”
楚天奇点头道。
“那,那你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
“行。”
“我还没来得急办社员证。”
“用我的!”
……
夜晚公园里也热闹非常,彩灯闪烁着五彩缤纷的光亮,欢声笑语接连划过夜空,在欢快的音乐声中,人们翩翩起舞,靡靡之音在公园回响瘈。
南洋的夜晚从来都是如此,弥漫着一种腐朽与堕落的气息——在某些人的眼中,南洋的夜晚确实是堕落的,且腐朽人们意志的。
但身处其中的人们却欢快的,即便是不跳舞,也会来这里享受迷人的夜晚。
挽住男人的手臂,李南珠偶尔的会把目光投向公园的舞会,她曾经以为自己在那里碰到真命天子,就像很多南洋的电影里拍的那样,但是人生就是这么的神奇。
一次不经意的偶遇,改变了一切。
两人在公园里一边走,一边聊着天。
“……现在,我最庆幸的就是爷爷教会了我说华语,这样我才有机会来南洋,你不知道,在我得到签证的时候,当时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说到激动处,李南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所以,小时候他们就说我运气好,嗯,现在我也这么觉得!不仅仅是因为有机会来到这儿,还有我刚来到这儿就认识了你。所以我觉得我的运气好极了。”
听着李南珠的感叹,楚天奇默默望着夜空,觉得他似在感受着一缕乡愁。李南珠的仰起头,悄然望着他的面孔,问道。
“你想家了是吗?”
“谁不想家呢?”
楚天齐叹了口气。
“俺想俺娘了……”
转过头,楚天齐看着身边的女人说道。
“我想告诉俺娘,我在这边都挺好,现在,更好了……因为有你陪着我。”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天奇的眼睛看着身边的女人,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而李南珠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曾看过的电影,现在……应该怎么做?
对了,好像应该闭上眼睛,然后……闭上眼睛后,李南珠感受到了越来越近的呼吁,她的心脏越跳越快……
然后她感受到了男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在那一瞬间,尽管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她的心里却浮现出小时候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我的运气是最好的!
果然我的运气非常不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