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沙城,张浩南日程其实依旧很满,不过沙城本地的重头戏就少了,接下来折腾人的事情都在建康。
不过只要忙过来,差不多就是等着数钱,全是现金奶牛。
给陈涛和电瓶厂的车间主任报了个管理班的名,过完年就要开始上课,陈涛倒也高兴,毕竟老板跟他说过具体情况,明年电瓶厂就要扩产增建,旁边的地皮已经谈了下来。
电瓶厂要扩大规模这件事情,在沙城本地化工圈子里都传遍了,塑料厂、材料厂都有人来打听,很多原先在虞山国营厂上班的下岗工人,也托人问问看什么行情。
陈涛因为老关系都在,现在又是“长弓蓄电池厂”的厂长,手头捏几个招工名额很正常。
热闹的原因倒不是电瓶厂工资有多高,跟国营厂比起来,还是有一百多两百块一个月差距的,纯粹是张浩南这边所有厂都交保险,对很多下岗老职工而言,这反而是更有吸引力的地方。
此时沙城大多数私营老板,交保险的寥寥无几,土老板本身也赚不了多大的钱,赚肯定是赚了,但要成为此时的百万富翁,那也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
一个村出一个趾高气昂的百万富翁,就已经不错了。
倘若是千万富翁,那就属于上了桌可以嚷嚷两句的。
至于说亿万富翁……
纯没啥门路不靠模棱两可政策的,往前数二十年,就张浩南一个。
所以“五家埭张浩南”这个称呼,在本地大小政商圈子里,是具备传奇色彩的,而下探到贩夫走卒、寻常百姓,那完全就是几近神话。
再加上他的名牌大学身份,本土“神话”也就在民间建构出了一套完整的逻辑链。
名校的含金量,在这个时代的江南,可以解释一切不合理。
沙城再穷的村庄,不会以本村的百万土豪为荣,但若是考出了一个黑水工大或者松江交大,便是彰显本村荣耀的时刻。
张浩南绞尽脑汁不惜一切代价弄到两江工业大学学籍,为的就是这个时期的名校学生神圣性。
而这份神圣性带来的便利,在招工上也是如此,有长性的下岗技术工人,同样一份工作,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别的土老板每个月多加五十块钱的工资。
张浩南是名牌大学生,一定能做大做强。
这就是他们坚信的认知,哪怕名牌大学生和做大做强,完全没有因果关系,但内心对张浩南的宽容度,远高于任何一个从供销社跳出来自己单干的土老板。
所以陈涛也就是刚上手那一个月还有点麻烦,现在他已经把供销队伍都梳理得干干净净,还从原先老单位挖来了退休的销售科主任。
老干部也闲不住,还真就不顾子女反对,过年六十一岁也过来上班。
他说要配车,陈涛打了个申请之后,张浩南直接让刘知远把车送过来。
老干部顿时喜笑开颜,当天一车四个人,去了一趟嘉禾市,就跟嘉禾市二机厂谈下来为期一年的蓄电池供应合同。
没有评估,没有测试,当天去,当天谈,当天签……
此事是老干部的惊人手笔,但传出去之后,就差说“五家埭张浩南”的舌头是仙人点过的,谈生意一谈就成。
听说传言的老干部杨连城作为“长弓蓄电池厂”销售经理,也没有觉得被抢了风头,反而觉得蛮好,因为他在陈涛这里了解到,张浩南在建康正在谈的项目,简直吓死人。
原本作为一个退休老头儿,就是闲不住顺便搞点钱,但是了解过建康市的这个项目之后,六十岁的老同志打算咬咬牙,看看能不能坚持到七十岁,就算到不了,六十五岁也是好的。
随着十二月陆续有沙城市政府的工业部门领导前来视察,并且附近土地开始初步动工平整的时候,老同志回家就翻多年以来的关系,并且让在市文化局打杂的小儿子辞职,连停薪留职都不要办,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来“长弓蓄电池厂”上班。
先给陈涛开车,之后再进一线车间上班,然后明年春季培训,就跟着去。
要不是大孙子还在彭城上大学,他是更想大孙子过来的。
家里老婆还有小儿媳的抱怨,只当放屁,根本不给反驳的机会。
杨连城听说张浩南又参加了一个分管工业副市长的会议之后,回家便跟还在市政府后勤上班的老婆打听小道消息。
“就一点风声也没有?”
“你说话真是有劲嘞,我又不是市长办公室的秘书,哪可能打听得清清楚楚?还有到底啥意思啊?我看电瓶厂也不哪样啊,就一点点大,还不及兴合镇的面粉厂大。”
“你懂只卵。”
晚上躺着抽烟的杨连城仔细琢磨着,首先有一点可以明确,电瓶厂肯定是要扩建的,生产线买哪里的,他不关心,这不是重点;其次就是电瓶厂肯定是属于大项目的配套工厂之一,这个大项目就是造电瓶车,总装工厂在建康的可能性很大,但沙城本地真的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如果有,肯定是要招人用人的,以张浩南的能力和实力,杨连城不觉得会三五年就关门。
就算建康方面有什么初期要求,后续总归有产能上的变化,作为沙城本乡本土的一份子,他很清楚本地的风格,只要自己能做,那就想方设法也要做,挨打挨骂都无所谓,钱赚到就行。
这个挨打挨骂,可不是只有老板,当官的也是如此。
所以杨连城觉得,市政府肯定会推动这个项目在沙城也落实至少一处总装生产线的。
小儿子在文化局做到死,也不可能升上去,但是在张浩南这里,是有搞头的。
“明早你跟从文娘子说,过完年一起去考个大专。”
“考啥大专啊?”
“让伱说就说,问什么问?”
“总要有个理由啊。”
“没学历怎么跟别人竞争?从文在陈涛手下苦个两三年,朝后一个车间主任跑不了的。”
“车间主任有啥用啊,就这点工资。”
“说了你个笨逼罐头懂只卵,跟老子犟个啥啊?还有明早你回兴合老家,把存折带过来,取一万块,夜里吃饭喊从武过来,两家一家拿五千过去,就当两年开销。”
“为啥啊?”
“你是猪头啊?这两年老子判断从文要吃点苦头,贴他一点钞票很正常,但一碗水要端平,小儿子拿五千,大儿子也要拿五千,这样妯娌之间也没有话讲。你不要老是把欢喜从文摆脸上,做娘几十年了,一点头脑也没有。”
“……”
骂骂咧咧一通的杨连城烦躁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然后起身盘腿坐着说道,“要不是从武年纪大,老子是真想他也来陈涛这里上班。我感觉张浩南肯定要把电瓶厂做大,之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项目。”
杨连城是经历过一个小企业变成中型企业规模的,那时候日子苦,但发展的规律在,他也在老长洲化工工艺念过半年书,并不是没文化的老顽固。
他的判断是基于对本乡本土的信心,如果说穷困潦倒的时候,还能做出那么一点小成绩,社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以张浩南的能力,不是会十倍甚至百倍于当初他的老单位吗?
如果张浩南真的做出了这样一个成绩,小儿子杨从文就算只是一个车间主任,那日子也不可能说比在文化局打杂差吧?
杨连城的信心源泉,来自乡土挣扎出来的斗志,而张浩南则是让他更有信心的顶级能人。
而在玲珑苑刚睡下的张浩南,自己都没有那么大的信心,他知道大势,但大势里面的饼,那可不是随便喂到嘴里的,该抢还得抢。
第二天一早,洗漱好的张浩南心里压根没揣着事业,因为苏姜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圣诞节有个文艺表演要不要过去看,一想到沈锦蛮,张浩南顿时格局全无,开着帕萨特就直奔“松建高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