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萧士及问起杜家的情形,杜恒霜只是淡淡地道:“没有什么麻烦的。如今我是柱国侯夫人,我娘是京兆尹夫人,杜家又无一人在朝做官,他们得罪谁都不敢得罪我们家。”
“那就好。”萧士及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看得出来,杜恒霜对他有些疏离和淡漠。
他心痛难受,但是他一点都不怪她。
萧士及默然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事,问道:“雪儿呢?怎么我们回来了,也没见她过来?”
杜恒霜坐在妆台前梳妆,闻言看着镜子里萧士及探询的面容,道:“雪儿还在海西王府里没有回来。昨天素素就给我送信了。”诸素素跟杜恒雪一起住在百草堂。
“这么多天,她都在海西王府?会不会有问题?要不要我去接她回来?”萧士及忙问道。
他们出长安去洛阳的那一天,在长安城外遇到突然发病的海西王,杜恒雪便没有跟着他们去洛阳,而是跟着海西王回他的王府去了。
他们一去一回,足足十来天的时间,杜恒雪居然一直在海西王府没有回来。
杜恒霜也有些担心,往脸上抹滋容膏的手顿了顿,道:“我今日会去海西王府接雪儿,顺便看一看王爷的病怎样了。”
杜先诚虽然是杜恒霜和杜恒雪的亲爹,但是他是以佛朗斯牙杜那兹的身份封的异姓王,杜恒霜和杜恒雪都不能叫他一声“爹”。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萧士及忙道。他对昨天的事很是抱歉,但是让他对杜恒霜坦白,他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好从别处补偿杜恒霜。
杜恒霜笑着摇摇头,“不用了。你一去,大张旗鼓地。大家都知道了。不如我悄悄过去瞧一瞧,再带着雪儿回来就是了。”
“好吧。你带着钱伯,还有臂弩不能离身。我那边给你派四个出门的护卫。每次出去,你都要带着护卫和钱伯,,还有臂弩,记住没有?”萧士及仔细叮嘱杜恒霜,很是紧张。
“知道了。你不要太过担心。”杜恒霜安慰他。
“怎能不担心?你忘了,知画给我们的消息?”萧士及回到长安。第一想做的事,就是去查到底是谁想要杜恒霜和两个孩子的命。这件事不查清楚,他坐卧不安。就像是有毒蛇在暗中窥伺的感觉。
杜恒霜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换出门的大衣裳,一边道:“我省得。”心里倏然转过几个念头。忙从屏风后面探出头,道:“如果你真的想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可以查一查太子妃,还有崔家。”
“你觉得是他们?为什么?”萧士及连忙问道。他倒是怀疑清河崔家三房,但是没有怀疑到太子妃头上。太子妃是清河崔家大房的嫡长女,而且是太子那边的。以太子对他的笼络和施恩,他真的想不出太子妃有什么理由会对杜恒霜和两个孩子不利。
杜恒霜当然没法说出实话,只是做出深思的样子。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想到太子妃看我的眼神,就觉得全身毛骨悚然。你说,我也没有得罪过她。为何她的眼神看上去那么渗人?”
“真的?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萧士及很是意外。他本来还想让杜恒霜多跟太子妃来往,就跟她和毅亲王妃慕容兰舟来往一样。
杜恒霜笑了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往镜子里照了照。道:“怎么跟你说呢?说我就是不喜欢太子妃?――我算哪门子的人,有胆子看不起太子妃?说出来也是徒惹人嘲笑而已。”
萧士及听了这话。走到她身边正色道:“不要这样说。在我心里,无人比你重要。若是太子妃真的对你不利,我让太子后悔这辈子娶她做老婆!”
杜恒霜听得笑起来,伸手抚了抚萧士及的胸口,感受着他怦怦乱跳的心脏,柔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动气。――你这个样儿,可怎么领兵打仗呢?一点子小事就跟炮仗一样跳起来。”
萧士及握住杜恒霜放在他胸口的手,定定地看了她半天,才有些艰难地道:“你虽身在内院,过的日子却比我在外头跟突厥人拼杀还要累。――真是难为你了。”
对萧士及来说,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退步了。
杜恒霜叹口气,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低声道:“其实过日子,累点儿痛点儿都没事。只要你知道我的难处,我就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是能够挨下去的。”
萧士及一听,便紧紧抱住杜恒霜的身子,怔忡半晌,道:“……你瘦了。”身子越发的纤弱,细细的柳腰不盈一握。
两人在屋里温存半晌,杜恒霜便催萧士及出去,“我还没收拾完呢,你别在这里捣乱了。”
萧士及笑着从正院出来,正好碰见从百草堂过来的诸素素。
“素素,昨日真是多谢你。”萧士及拱手向诸素素道谢。
诸素素嗤笑一声,往旁边让了一步,“哟,这个大礼我可受不起。”说着往四围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就压低声音凑到萧士及跟前问道:“喂,昨儿跪搓板了吗?”
“搓板?”
“哦,跪脚踏板了吗?”诸素素改了种跪法问道。
“为什么要跪脚踏板?”萧士及很是不解。
诸素素更加不解,“怎么霜儿昨儿没有狠狠罚你?――你完了你完了,你知不知道女人越是云淡风轻,就表示她们心里越是记恨啊!”
萧士及明白过来,笑着摇头道:“霜儿不是这样的人。”
“霜儿是怎样的人?”诸素素追问道,对萧士及的态度有些不满。
萧士及的声音很是温和,一说到杜恒霜,他的语气都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霜儿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跟我过不去。她不会闹,也不会抱怨,更不会出坏点子挑拨离间。――素素,霜儿不像你。”说这话的时候,萧士及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调侃。
看见萧士及这样儿,诸素素用膝盖想也知道杜恒霜没有抓住机会大闹一场,让萧士及又一次“蒙混过关”了。――贱男,都是女人惯出来的。
诸素素在心里暗暗“呸”了一声,对萧士及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事到如今,你也该想到,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吧?你昨儿还敢给霜儿脸子瞧,那么冷天,让她在屋门口吹冷风,你厉害啦啊!”
“霜儿不会闹,不会抱怨,你就理所当然利用她的大度,尽情地委屈她么?萧大哥,你就是这样对你爱的人?哎玛,谢天谢地,你爱的不是我。你这样的感情,一般人真是受不住。”诸素素语带讥嘲,说得萧士及红了脸。
萧士及讪讪地道:“昨天我太着急了,我担心我娘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诸素素的话,也让他忍不住反思。他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利用霜儿的“无怨无悔”吗?
萧士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他怔怔地看着诸素素,诚心诚意长揖在地,“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素素提点。”
诸素素有些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娘的身子康健,什么毛病都没有。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再说上吊这种事,你用用脑子好不好?她真的要上吊,还能大张旗鼓让所有人知道,等着你们来了才把脖子往绳圈里面套?!――萧大哥,你是帝国双璧之一啊!不要被安子常那厮比下去了……”
说起安子常,萧士及又警惕起来,问诸素素:“你怎么不担心?那是你的未婚夫。”
“你管我担不担心?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真正关心你的人,是会让她自己难受,也不舍得让你难受。而你娘呢,是宁可让你难受,也不肯委屈她自个儿一丁点儿。这么久了,你不会没有看出来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吧?还是你就是缺母爱,没娘就活不下去了?如果是这样,你早点儿说,大家有个心理准备。”诸素素一边说,一边走进院门,剩下萧士及面色沉静地站在门口。
看见诸素素的背影绕过院子中间的影壁,萧士及才往二门上去了。
杜恒霜刚出里屋,就看见诸素素走进来,忙道:“素素你来的正好,陪我去海西王府一趟接雪儿回家。”
诸素素点点头,“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海西王那病,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我拟了几个方子,去跟雪儿参详参详。”
杜恒霜紧张起来,抓着诸素素的手问道:“真的很严重?”
诸素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管严不严重,关你什么事儿啊?――你跟海西王很熟吗?”
杜恒霜窒了窒,忙道:“不是很熟。但是雪儿在给他治病呢。若是治不好,岂不是雪儿的罪责?我是为雪儿担心啊。”
诸素素想到自己当初在千金公主身上栽得跟斗,了然地点点头,“你别担心,海西王的病不是很严重,就是要好好保养。给他做一些急救药丸随身带着就行。我就是去给他送方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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