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说了什么

由于是放学时间,满是学生的站台上湿漉漉的,扑鼻而来的独特气味让人皱起了眉头。

“听说这个车站的月台上很快就会安装自动门。”

早纪突然这么说。

“自动门?”

“嗯。为了不掉到站台上,只有电车到站的时候才会打开车门。你看,站台都是这样的吧?”

杨子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只回了一句“哦”。

然后和早纪一起站在为盲人准备的黄色引导用积木上。

杨子在脑子里想,盲人这么靠站台边缘的一块砖头走路,是不是很可怕?

稍微踏错一步,就会掉到铁轨上。

噗。

隧道那边传来电车的警笛声。

也许是湿度高的缘故,听起来比平时更闷,与此同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吹得杨子肩头的头发摇摇晃晃。

平常的光景。

自己应该马上坐那辆电车回家。

“自动门好像没赶上。”

“什么?”

早纪盯着杨子,嘴角上扬。

什么?没赶上?

她那从未见过的表情,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虽然看起来是在微笑,却有一种放弃了什么的忧伤。

不仅如此。

她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润,但她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包含在内的复杂表情让杨子目瞪口呆,就在杨子想喊她“早纪”的瞬间……

“哇!”

早纪从眼前消失,下一瞬间电车开了过来,发出沉闷的声音。

“掉下来了!”

有人大声喊着。

“你没事吧?”

虽然被旁边的男人晃了晃肩膀,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救护车!”

听到好几个人大声呼叫救护车,杨子猛然回过神来。

“早纪?”

早纪去哪儿了?

“早纪呢?”

杨子问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穿西装的男人,他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什么也没说。

“咦,早纪,你去哪儿了啊……”

几个车站工作人员飞快地跑了过来,皮鞋吧嗒吧嗒发出的声音让人耳朵发痛。

“谢谢,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把杨子交给车站工作人员,“你没事吧?”他歪着头问道。

他说“你”?

头好痛。

裂开了……

剧烈的头痛像被敲碎头盖骨似的袭来,杨子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刺鼻的消毒味。

不知从哪里传来“哔哔”的有规律的电子音。

“杨子?”

感觉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轻轻睁开眼睛……

“妈妈……”

“杨子,太好了。”

眼睛立刻湿润起来,透明的液体顺着母亲的脸颊流下来。

为什么哭呢?

“啊……”

但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以惊人的速度闪回,侵入杨子的内心。

刚才自己也看到了她的眼睛。

悲伤得不得了,不过总算喘了口气。她的眼睛里混杂着那种安心的心情。

“怎么了?哪里疼吗?”

刚才想要打破头盖骨入侵的是什么呢?

现在已经不痛了。

“没有。”

杨子这么回答后,母亲“啊”地吐了一口气。

杨子躺在床上。

雪白的天花板,奶油色的窗帘。

还有这种刺鼻的消毒味。

恐怕这里是医院。

是吗?

那时,自己头疼得受不了,就倒下了。

但是,那个时候?

“老师,我去叫他。”

母亲说完,除此之外什么也没说就走出了病房。

左手上挂着点滴。

滴答滴答的液体对我有什么作用呢?

能赶走进入大脑的坏物质吗?

不一会儿,出乎杨子的意料,女老师走了进来。

把长发扎成一束,露出温柔笑容的老师说:“初次见面,我是野上。”就像初次同班的同学一样打招呼。

原以为妈妈也在,没想到只有老师一个人。

“杨子,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即使被这么抽象的提问方式,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头痛完全消失了,但有一种模糊的感觉。

当杨子回答不出来的时候,“你头痛吗?”他又问了一遍,杨子摇摇头。

“还有其他痛处吗?”

杨子在脑袋的一角想了想,这难道就是问诊吗?她回答说:“没问题。”野上医生扬起嘴角,微笑着点了点头。

咦……

你刚才看到这个笑法了吗?

但是,眼光不同。

更悲伤,更愤怒……

不,就像刚才的母亲那样稍微松了一口气。

“早纪……”

没错。

刚才还以为在哪里见过的,是早纪的脸。

“你还记得吗?”

于是,不知道早纪的老师这么问,杨子歪着头。

“你还记得吗?”你是说早纪那张复杂的脸?

不,不是。那个时候……

早纪的身影从眼前消失,只听到“噗噗噗”的刺耳的警笛声、尖锐金属摩擦的声音,以及“咚”的撞击声……

“早纪呢?”

杨子坐立不安地从床上跳起来,老师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躺在床上。

输液好像没能把不好的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赶走。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他皱起了眉头。

“慢慢深呼吸,不要急着想起来。”

话虽这么说,大脑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失控。

那时早纪……明明知道有电车开过来,却主动跑到轨道上……

“早纪,早纪……”

左太阳穴周围剧烈地跳动着。

杨子一遍又一遍地喊早纪的名字,老师好像放弃了似的开口道。

“早纪啊……”

看着老师略带悲伤的表情,头痛越发剧烈起来。

讨厌。不想再问下去了。

“太遗憾了……”

谎言……

浑身无力。

大概这是在做梦,明天和早纪见面说的话,会被骂“不要擅自杀了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杨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然后,老师好像知道杨子会那样,什么也没说。

这种时候,人会怎么做呢?

每当心脏这个泵向全身输送血液时,刺痛太阳穴的疼痛就更加严重,杨子不由地用手按了一下,医生给护士打了电话,吩咐她拿些药过来。

护士马上拿来了药,医生从输液管里把液体灌进了杨子的身体。

这也是梦?

尽管如此,它是真实的,但大脑却拒绝思考。

“我给你放了止痛药,过一会儿应该就见效了。”

老师对杨子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

“今天就睡吧,累了吧?”

自己还是没睡吗?

从刚才开始,杨子就很想把这当成一场梦。

但是,其实也是现实的。

她摇了摇头,老师轻轻点头。

不可能睡着。因为早纪——会变成那样。

“早纪为什么……”

杨子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老师立刻做出了反应。

她没有化妆,却长着长长的睫毛,面容清秀,用各种表情和杨子接触。

那时早纪的表情……到底在诉说什么呢?

“对不起,我不知道。”

老师低着头这么说,其实杨子是知道的。

早纪自杀的理由。

“你和早纪在站台上说了什么吗?”

老师握着杨子的手,压低声调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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