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决定这样去想

宋满越冷静越觉得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

志安曾经那么支持过自己,自己再也不能伤害他了。

就这样茫然地站了好一会儿。

那一天,宋满再也没有看到知树。

宋满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志安自己见过知树。

但是,考虑到不说会暴露的情况,只好说了。

“志安。”

“哦,工作结束了吗?”

“嗯。”

“好像很沉啊。”

一打电话过去,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志安很快就被抓住了。

“患者死了吗?”

志安总是担心地说。

“没有,我有话要说。”

宋满把志安叫到咖啡厅。

平时都是在家里见面,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如果不是在别人在场的地方,他是无法冷静地说话的。

“久等了。”

志安比自己晚来了五分钟。

他好像也刚下班。

和宋满一样点了咖啡,“然后呢?”盯着她。

“……嗯,那个……”

宋满感到莫名的出汗。

心脏开始怦怦直跳,听不见自己的话。

“其实……知树……”

志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不会是回来了吧?”

宋满微微点头。

“然后呢?说了吗?”

志安探出身子。

“只做工作中必要的事。”

“为什么……”

志安咬住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应该把之前的事情问清楚才对。

因为自己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但是……

“知树,同事告诉我,他接受了医疗失误的冤案……”

“啊,是那件事啊。”

“你知道?”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前不久,我收到了幸惠的短信。”

幸惠?

“我和她喝酒的时候交换过电话地址,但她真的发来短信我还是第一次,吓了我一跳……”

志安伸手去拿咖啡,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咖啡。

“有个叫知树的医生从名古屋来她的医院,问他是不是小满未婚夫。”

“是吗?”

真没想到,知树竟然在幸惠的医院工作。

或许……不久前在我的房间里收到的邮件?

当时志安的样子很奇怪。

“可是,你什么消息都没有,我还担心你是不是进展不顺利呢。”

幸惠现在也是用邮件联系的关系。

但是,相信知树会回来的我,没有告诉他。

“知树在医院吗?”

“大概……”

虽然已经过了工作时间,但有个患者有点担心。

“走吧。”

“去哪里?”

“知树那里。”

宋满强烈地摇头抵抗。

但志安拉着宋满的手,走出了咖啡店。

“不要……”

“我不讨厌你,我要让你理解小满的痛苦。在此基础上,我要重新得到小满。”

面对目光锐利、表情严肃的志安,宋满无言以对。

最后还是坐上了志安的车。

“小满,你不用客气,随你的便。”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硬,很有男子气概。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这样……也许直到最后都没有拥抱自己。

宋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头看了看天空,闪烁的星星让她很难受。

到了医院,志安急匆匆地往前走。

他那坦然的姿态,仿佛在嘲笑踌躇的自己,让自己感受到他的坚强。

但是,怎么也下不了决心。

虽然知道知树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希望他能告诉自己。

如果是未婚夫的话,自己想和他共享痛苦,尽一份力。

“志安,我……”

正想拦住走在前面的志安,他却突然停下脚步。

“好久不见啊。”

志安视线所及之处,是知树。

他已经脱下白大褂,也许是要回去了。

“啊。”

知树冷淡的回答,已经没有了当时温柔的模样。

“你过来一下。”

志安感到愤怒。

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氛围,胸口像要撕裂一样痛。

知树瞬间看了宋满一眼,又马上移开。

被这种样子所伤,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来到医院后面,志安停下脚步。

然后……

“知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突然问得很直接。

“没跟你联系,不好意思。”

我们的知树回来了?

一瞬间,宋满是这么想的……

“就这样吗?小满身上有什么吗?”

志安更急了,瞥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宋满,说道。

知树咬住嘴唇,视线在空中飘舞。

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让你担心了。不过今后作为同事,想请教很多。”

这种话……不想听,不想听。

我不想听。

“你……小满是怎么想的?”

宋满忍不住低下头,志安因愤怒而颤抖的声音震动着空气。

然后……“扑通”一声闷响。

“志安,住手……”

志安僵硬的拳头抓住知树的脸颊。

这还不算完,志安又抓住知树的衣襟,再次举起手。

“不要……不要。”

“小满,放开我。”

拼命从后面按住志安的身体。

“不要!”

宋满的眼泪在志安的衬衫上留下了污点。

“知树,快走……求你了,快走!”

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让志安放松下来。

宋满再也不会做梦了。

因为自己不希望有医生和护士的关系。

知树一脸痛苦地离开了他们。

“可恶!”

志安喘着粗气。

但是,自己一直抱着他,他的呼吸就平静下来了。

“小满……”

志安注意到宋满把脸靠在他高大的后背上,默默地流着泪,慢慢地转过身,抱住了宋满。

“我会让你幸福的。”

那简直就是求婚。

然后,宋满在他的怀里无声地哭了好一会儿。

在回程的车上,志安一言不发。

明明可以责备牵着他的手的宋满,被旧情人如此动摇。

那一天,宋满觉得自己可以被志安抱在怀里,就等于把对知树的感情完全盖上了盖子。

然而,在见到知树的瞬间,她却脆弱地崩溃了。

“到啦?”

“嗯,谢谢你送我。”

宋满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对志安挤出笑容,他却一脸严肃。

“我可以去房间吗?”

“……嗯。”

宋满被他的话拯救了。

一个人要疯了。

“咖啡可以吗?”

“不,不需要。”

他和往常一样,在固定的位置盘腿而坐,他的后背似乎在颤抖。

“是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坐在他身边。

“我最差劲了。”

被低着头挤出声音的他吓了一跳。

最差的明明是我。

“为什么?绝对没有这种事。”

尽管如此,他还是摇摇头。

“幸惠给我发了短信,我才知道知树被冤了。但是,我没能告诉小满。”

那是因为你觉得我会痛苦吧?

“你是担心我吧?别放在心上。”

“不是,不是。”

他终于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宋满。

“要是知道知树的事,小满会不会跑去找他呢……我没有自信。”

志安总是一笑而过,他的内心却在剧烈地动摇。

直到最后都没有拥抱自己的那一天。

他到底有多痛苦啊。

“而且,不管小满多么希望知树当医生,我都不希望他再回到高山来。”

他的忏悔非常痛苦。

但是,把他逼到绝境的是自己。

“对不起,志安。”

“小满不需要道歉。”

他握着宋满颤抖的手。

“我只是一味地依赖志安……我还以为忘了知树呢。可是……”

决定和他交往的山王祭那天。

他对宋满说:“我无所谓。只要小满的伤能被我治愈,即使你心中还有知树的残影。”

但是,一定很痛苦。

他已经竭尽全力想要喜欢上志安,实际上,他已经成了无可替代的人。

尽管如此,却无论如何也赶不走知树。

“你再撒娇一点,哭着喊着吧。我不想看到逞强的小满树。”

他拉着宋满的手腕,把她抱在了怀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

所以,现在就让我哭吧。

每当宋满开始呜咽,志安就像哄孩子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抚摸她的头发。

“我和知树的区别一定就在这里吧。”

宋满把他抱在怀里,倾听他的话。

“只要小满一哭,我就会想尽办法逗她笑。但是知树……从来没有敷衍了事,而是认真地让她接受状况,不断地鼓励小满。”

紧紧握住志安的衬衫。

正如他所说。

不过,宋满也很感谢让自己开心的志安。

“我也不再敷衍了。小满,你不用再勉强自己笑了。”

他慢慢地放开宋满,用手包住宋满的脸颊。

“小满。”

宋满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温柔的脸。

“跟我一起慢慢走吧。”

“……嗯。”

然后重叠在一起的嘴唇,是至今为止最热烈的。

那天,他在狭窄的床上抱着宋满睡着了。

志安那整齐划一的心跳声,让宋满感到安心。

就算知树回来了,也要和志安一起活下去。

即使知树发生了痛苦的事情,治愈它的也不是自己。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今天知树突然出现,让宋满很吃惊,她只是慌乱了。

没关系。我爱志安。

宋满像念咒一样在心里念了好几遍,闭上了眼睛。

志安肯定希望自己辞职。

但是,宋满也知道,自己觉得护士这份工作很有意义,所以拼命努力。

“随时打电话。”

“嗯,谢谢。”

宋满用保鲜剂冷却了有点肿的眼睛。

昨天自己的人生告一段落了。

只是从今天开始重新开始。

“早上好。”

一进护士站,“啊,来了!”前辈拉着宋满的胳膊。

“怎么了?”

“胜野不会离开老师吗?”

“是胜野女士吗?”

检查数值恶化的胜野女士三天前再次入院。

在前辈的催促下,宋满来到病房,发现抓着自己的是知树。

在病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但是,宋满重新打起精神。

要想作为护士在这里生存下去,只有克服困难。

“和老师聊天很开心。”

胜野笑眯眯地说。

“不,我也是。不过,我们的工作是治病,我们希望胜野女士能早点出院,这很矛盾吧?”

知树态度温和,散发出温柔的气场。

“嗯,你说的和宋小姐一样啊。”

“你是宋护士吗?”

知树一叫自己的名字,宋满的胸口就会一阵疼痛。

“是啊。啊,你说的话……”

“胜野女士,早上好。”

宋满尽量不看知树的脸,试图摆脱。

但是……

“宋小姐,你真是个很好的护士啊。啊,但是你不能动手哦。宋小姐有一个一直在等着你的人。”

宋满吃惊地看着知树。

知树也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到底是多少秒呢?

视线交缠,无法移开。

“真讨厌,胜野女士,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勉强挤出的尴尬笑容,对知树适用吗?

“骗人。你最近不是还在说那个人吗?”

胜野流着泪讲丈夫的事,宋满无法说谎,就把知树的事也告诉了她。

不过,自从和志安交往后,她一次也没说过。

“不是的,是胜野女士误会了。”

“啊,你不是跟我说过樱花开的时候,宫川上散落着樱花的花瓣吗?”

不能见面前的最后一封邮件,是一张散落在宫川上的樱花花瓣的风景照。

但是,他并没有提到知树。

“我说过樱花的事……”

“那时的宋小姐,长得很温柔,一定有和他的回忆。”

胜野女士的洞察力,是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培养出来的吧。

害怕得不敢看知树的脸。

“没有的事。医生,我现在要去门诊,下次请您再给我讲吧。”

知树假装为胜野女士把脉,轻轻鞠了一躬,走出病房。

宋满一定是必须测量脉搏的人。

宋满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知树。

“没问题吧,交接结束后会来验温的。”

宋满没看胜野女士的眼睛,低下头,走出病房。

门诊结束后,知树也来到病房。

“宋小姐。”

“是的。”

正在检查病历的知树突然叫自己。

“是胜野女士的检查订单。”

“是的。”

每次都很紧张的宋满,看都不看他的眼睛,接了过去,微微低下了头。

“啊,还有……你好像总是陪胜野女士说话,谢谢你。”

“什么?”

没有一个老师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病由心生,这话一点也不假。让患者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也是我们的工作。”

知树一边检查另一份病历,一边淡淡地说。

“是的。”

那一瞬间,宋满第一次觉得能和他再会真是太好了。

他一定越来越接近从小就设定的医生的目标了。

在老年人较多的地区,如何更好地迎接临终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孤独是最大的敌人。

他一直说,要成为一名在提供高质量医疗服务的同时,尽可能贴近患者心灵的医生。

他确实在爬那个楼梯。

这样就可以了。

我们前进的道路,今后虽然不会有交集,但目标是相同的。

如果能建立这样的关系,一定很幸福。

宋满决定这么想。

又过了几天。

胜野平安出院了。

检查的数值稳定下来了,主治医生知树也通过和胜野女士的交谈,意识到精神上的疲惫导致了病情的恶化。

“胜野女士,重要的是要按时吃药。如果不想吃药了,请马上就诊或打电话。”

听了知树的劝说,胜野点点头,感觉比前任老师对知树敞开了心扉。

这是因为知树一直在忙里偷闲,尽量倾听胜野的诉说。

还有,胜野女士以前只说了句“吃点药”就回去了,现在去看医生。听到让宋满打电话,自己的表情好像变得明朗了。

也许只要我们随时伸出手,他们就会理解。

“知树医生,患者并不是一个人。如果深入调查的话,就忙不过来了。”

总是被师长这样说的知树,也只是说了声“对不起”,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知树觉得自己的祖母最后在医院里很寂寞,而他所追求的医疗就是这里。

在出院这一好消息的背后,当然也有患者去世。

那天,病情急剧恶化的是一名晚期癌症患者。

“宋小姐,请把家人叫来。”

诊断后的知树表情平静地说道。

她的生命已经接近尾声了吧。

宋满马上联系了家人,他们赶了过来。

“很遗憾,我的心脏已经衰竭了,不能再维持生命了。”

被知树的话垂头丧气的那个女孩,开始流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抗癌剂不是有效吗?”

“很有效,但是病情比这个更严重了。”

抗癌剂不能治愈所有癌症。

如果没有使用抗癌剂,这位患者也不会活到今天。

“请救救我!”

“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知树低着头,声音似乎在颤抖。

医疗失误确实也与抗癌剂有关。

无论经历过多少人的死亡,都不会习惯。

这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状态,特别痛苦。

更何况,他有抗癌剂的创伤,肯定更痛苦。

那个患者在三小时后去世了。

看门的是知树。

宋满对死者进行了死后处理,向死者家属深深地鞠了一躬,离开了病房。

眼睛不由自主地寻找着知树。

他没事吧?

回到护士站也不见他的身影。

“宋小姐,辛苦了。虽然来晚了,你先去吃饭吧。”

“是的。”

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了。

能吃就好了,不过现在比这个……

知树在哪里?

若无其事地往外头看,也找不到。

难道说……

宋满朝屋顶走去。

可以俯瞰宫川的屋顶,是最适合松一口气的地方。

“知树,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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