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大锅肉粥不仅使将士们震惊不已,也让与青登相熟的“试卫馆派”倍感错愕。
因为与青登走得近,所以他们早在几天前就收到了风声:为了提升将士们的体能,青登将要雇佣一大批厨娘,提高新选组的伙食待遇。
人要多吃饭才能有力气,马要吃精粮才跑得快——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因此,青登的这项决议,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
总司等人所能想象出来的“高级军餐”,无非就是有大米饭可吃,然后腌萝卜、咸菜、芋头等配菜更丰富一些。
然而……直至此时此刻,他们才浑然惊觉自己的想象力究竟是多么贫乏。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因为古日本一直没有吃肉的文化,而且整个国家就只是一个资源贫瘠的岛国,近八成的国土是山地,连平原都少得可怜,更没有优良的牧区,所以纵观古日本历史,始终没有诞生出成规模、成体系的畜牧业。
既无市场又无产量,两相叠加之下,以致长期以来四足动物的肉都被视为补品,摆在药材店的货架上,其价格之昂贵,即使是中产之家也只能望而却步。
直接拿昂贵的猪肉来煮粥?
这么大的一口锅,随便一舀都能翻出3、4粒肉块,天知道这里头扔入了多少斤的猪肉?
这、这这这……?!
将军餐的水准拔高这种程度,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军费撑得住吗?
总司等人一边这般感慨,一边手不停歇地往嘴里扒拉肉粥——除了千金大小姐佐那子与“隐藏大小姐”木下舞之外,即使是富农出身的土方岁三,也极少吃上这么丰盛的大餐。
嘴里塞满米粒和肉块的总司,含糊不清地问道:
“橘君,我姑且还是再问一句:这样的伙食水平是偶尔为之,还是彻底常态化?”
青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当然是彻底常态化了。”
历史无数次地证明了:后勤补给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保障。
精神的力量固然强大,可过分强调精神论,就是把战争当儿戏了。
历史上确实存在那种哪怕是缺衣少药,也依然能爆发出彪悍战力的神级军队,但它们只是极个别的例外。
一般而言,但凡是彪炳史册的强大军队,都拥有着完善且充足的后勤补给,既有饱饭吃,又有足饷拿。
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同样的一支军队,少食缺饷时是一种面貌,饱食足饷时便是另一种面貌。
主食是小米和稗子、配菜以腌制品为主……就凭江户时代的这种饮食水平,也就只能让人不饿死,营养什么的是根本不存在的,至于增长肌肉、强化体力,就更是没影的事儿了。
若是连丰富的营养都供应不上来,青登精心设计的那些训练项目根本就是空中楼阁,“让新选组于三个月内蜕变为虎狼之师”的目标,就更是镜中花、水中月了。
总司沉默了一会儿后,弱弱地轻声道:
“唔……该怎么说呢……橘君,我没怎么读过书,没什么学问修养,并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复杂事情。”
“关于如何建设军队、如何使新选组迅速地壮大起来,我完全是脑袋空空,胸中并无良策。”
“所以,我并不想对你的所作所为指手画脚。”
“但是……你可要悠着点儿啊。”
“要是花钱花得太厉害,搞到最后连大家的军饷都发不出来了,那可就麻烦了啊。”
“哪怕是我这样的粗人,也知道‘欠饷’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事情。”
总司的关怀,已溢于言表。
“……关于钱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青登在非常淡定地喝了一口粥后,一脸神秘莫测地接着道:
“没钱的话,之后想办法去赚钱便是。”
说罢,他再度举碗,将里头的剩粥一饮而尽。
随后,他随手搁下碗筷,站起身来,在食堂内四处踱步,走到每一位将士的面前,检查他们吃得如何了。
与此同时,他时不时的以或戏谑、或随和的口吻,与将士们唠家常:
“嚯~你的饭量蛮不错的嘛。”
“牡丹可是好东西啊,多吃牡丹才能增长气力,所以你们可别浪费了!能吃多少就给我吃多少!”
“又没人跟你抢,你吃得那么急做什么?”
青登走到哪儿,恭敬的眼神便跟到哪儿。
这锅丰盛至极的肉粥,既征服了将士们的胃,也征服了他们的心。
更有甚者,直接动情地高喊一声:
“仁王大人!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德川治下的穷苦人们所过的日子,何止一个‘惨’字啊!
江户幕府的初代将军德川家康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政治的秘诀就是让农民半死不活。
此言中的“农民”泛指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即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
若是让老百姓们吃得太饱了,他们就容易想东想西。
若是让老百姓们吃不上饭了,他们就容易啸聚闹事。
因此,只要让老百姓们既饿不死又吃不饱,便能让他们为了一口热饭而终年劳碌奔波,便可永保德川江山。
可以说,这是一种变相的愚民政策,将老百姓们当奴隶使唤。
基本上,在江户幕府君临日本的这二百多年间,历代统治者始终延续了这样的治国思想。
因此,可想而知,在这样的鬼畜统治下,穷苦人们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能够不饿死就是好年景了,靠吃树皮、泥土来充饥更是常态。
纵使是在年景最好的时候,穷苦人们若想吃点有味道的食物来打打牙祭、丰富一下肚子里的油水,也就只能选择像酱油渣这样的连狗都不想吃的劣质食品。
【注·酱油渣:往酿造酱油的渣滓里面放入食盐和曲子重新发酵成熟的东西,口味极重,难以下咽,是一种穷人的食物】
当然,因此而苛责江户幕府,那大可不必。
说根道底,这只不过是封建政权的通病。
只要是仅代表极少数人的利益的封建政权,都是差不多的尿性。
沉重困苦的生活虽将老百姓们逼得狡猾如狐,但也使他们变得单纯起来。
一碗热腾腾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就足以使他们心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澎湃情感!
便在众人的火热注视下,绕着食堂走完一圈的青登施施然地移步至食堂的正中间,昂起脑袋,高声问道:
“如何?这粥好吃吗?”
他的话音甫落,山呼海啸般的热烈回应便即刻向他涌来:
“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是我平生以来尝过的最好吃的一碗粥!”
“想不到我竟有此等福气!能在有生之年吃上这样的美食,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
青登安静伫立,任由将士们说上一阵后抬手虚压,示意肃静。
顷刻之间,嚷闹的声响消弱下来,嘈杂喧哗的食堂复归寂静。
“既然好吃的话,那就多吃一点!”
青登一边说,一边转动视线,环视四周。
“接下来的训练将会格外艰苦。”
在说到“格外艰苦”这行字词时,也不知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青登倏地加重语气,并且嘴角微翘,勾出耐人寻味的古怪弧度。
因为大伙儿都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他的讲话,所以无人发现这一丝不寻常。
“只有吃饱饭才有足够的力气去熬过接下来的训练!”
“所以——继续吃吧!都给我吃!放开肚皮地吃!”
青登的这句话,犹如一个开关。
按下“开关”的下一瞬间,全场沸腾。
轰然响起的“噢噢噢噢噢噢噢噢!”的欢呼声,几近掀飞天花板!
食堂内外充满了热烈昂扬的气氛。
……
……
早饭过后,将士们回到甲号练兵场。
这一次不再是全体集合,而是分散开来,向各自的队长报道。
以岛田魁为首的一番队队士们排列成整齐的一条横队,面朝他们的队长:正用双手叉腰的总司。
说实话,在得知自己的队长竟是这么一位容貌俊秀的美少年的时候,岛田魁的心里是很瞧不起对方的。
个子娇小、皮肤白皙、面相阴柔,长着一张很讨众道人士喜欢的脸、嘴里还总在嚼着金平糖……这样的家伙,真的有资格来统领新选组的最强部队吗?
这样的疑虑,直到前些天的“楠木组讨伐作战”结束后才烟消云散。
总司的砍瓜切菜般地斩杀诸敌的身姿,令得岛田魁彻底服气了,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指挥。
美餐一顿所带来的体力加成、士气提升,是显而易见的。
放眼望去,练兵场上的每一位将士无不面泛红光,双目透亮,精气神无比饱满,一个个的摩拳擦掌,恨不得早点开始训练。
岛田魁连吃了7大碗肉粥后才心满意足地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他现在直感觉浑身暖烘烘的,体内仿佛充满了使不尽的气力!
——现在应该是要开始锻炼武艺了吧?
在岛田魁的眼里……或者说,在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练兵”和“练武”是划等号的。
武艺乃是一名士兵所应拥有的最重要的素质。
若是连武器都用不好,那还怎么打仗?
岛田魁对自己的剑术水平很有自信。
他将自己的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剑道。
虽然不敢自称天才、高手,但总归是有那么几分本事了。
只要到了锤炼自身武艺的训练环节,就能顺理成章地展示其强项了,进而让总司和青登都注意到他!
因为在锻炼武艺时大放异彩,所以受到青登的赏识,被一路提拔——岛田魁不由自主地这般意淫着。
然而……摆在其眼前的现实画面,却是与他的构想相去甚远。
——奇怪……冲田大人怎么两手空空的,木刀呢?竹剑呢?没有木刀和竹剑,吾等将如何锻炼武艺?难不成要继续跑步,增进体能?
正当岛田魁兀自疑惑的这个时候,那条以紫色缎带束着的灵动马尾辫总算是盈巧地轻甩起来:
“咳嗯!”
总司用力地咳嗽了两声,将一番队队士们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来。
“我不善言辞,所以就不唠叨了!咱们直接开始训练吧!”
“今天的第一项训练是……是……是……”
就跟忘词了似的,她蓦地磕巴起来。
就这么重复了好几遍“是”后,她急急忙忙伸手探怀,掏出一本小册子。
她摊开册子,翻动了几页,了一会儿后,面露豁然开朗的表情:
“嗯,没错!是站军姿!”
“你们都给我听好咯!站军姿须符合以下几点要求——”
“两脚分开,双腿挺直,大拇指贴于食指第二关节,两手自然下垂贴紧腿侧。必须要贴紧,即使有人用力拔你的手,哪怕你的人被扯得倒下了,你的手也不能放松。”
“收腹、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两肩向后张。”
“与此同时,还要将体内的气流分为三股。”
“一股从丹田顺两腿向下,使两腿挺直夹紧如柱,双脚虎虎生威,紧紧抓住地,有一种将大地踏裂的感觉;气不到腿,双脚无力,下身则不稳。”
“一股从丹田向上,散至两肩与头顶,使肩平头正顶住天,眼盯前方不斜视,风吹沙迷眼不眨;气不饱盈,身体松垮,双目无神。”
“最后一股收腹提臀,护住身体,使身体如钢铁一般坚固,否则腰部软弱上下不直。”
“协调兼顾体内的气和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骨骼,将气与力完美地舒展,形成一体最大的合力,便可站成一棵挺拔的劲松!”
“以上,便是我新选组将士所应有的军姿!”
一口气说完后,总司放下册子,以眼神询问部下们: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
“……”
“……”
“……”
岛田魁等人纷纷侧过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全都一脸傻眼的样子。
军姿?
说白了,这不就是站立吗?
站立有什么好训练的?这种玩意儿有训练的必要吗?
而且,为什么要将区区的站立姿势设计得那么复杂?
总司扫视了一圈儿,眼见无人说话便朗声道:
“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吗?既如此,那就别浪费时间了!快点开始训练吧!”
岛田魁看了看左右,同伴们虽都是一脸费解,但他们似乎无意提出质疑。
于是乎,他咬了咬牙,壮着胆子,做起那只出头鸟:
“冲田大人,我不明白!这种训练有何意义?纵使是黄口小儿也懂得站立!我们为什么要练习这种连孩童都会的技能?”
总司循声侧过螓首,其目光落至岛田魁的身上。
“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两手叉腰。
“站军姿乃‘橘流兵法’中的最核心的技能!是必学的本领!”
“‘橘流兵法’?”
岛田魁眨巴了几下眼睛,眉宇间浮起惑色。
他长这么大,从没听过什么“橘流兵法”。
其他队士亦与他一样,头次知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兵法流派。
“‘橘流兵法’是橘君……啊、不,是仁王大人自创的兵法!”
总司一边说,一边举起其掌中的册子,向岛田魁等人展示它的封面——上书4个大字:步兵操典。
这行大字的旁边还撰有一串小字:橘流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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