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瘴气的问题,诸葛亮是很慎重的。
一方面,要实地考察,另一方面,也要认真的对比。
所以,诸葛亮这次是有备而来,调来了长沙附近各县的丁口档案,对比因疫病而死的人数,比例,跟张溪这个营地内的士卒做对比,看看是不是明显降低了。
对比下来的结果么,很明显啊。
但诸葛亮依然不太放心,生怕这只是人数太少,巧合而已。
毕竟一个县里,夏天因为瘴气死亡人数也就是十几个人,而一个县的人口,最小的也有三四千,多一点的有上万人口。
而张溪屯兵半年,也死亡了七八个人呢。
张溪对此表示了抗议。
“军师,你这个算法不对!”张溪强调的说道,“如果要比较死亡率,我营中千人,确有八人死亡,但三人是溺水而死,一人误入沼泽,施救不及,三人中蛇毒而死。军中虽有感染瘴气者十余人,但并无一人因瘴气而亡啊.”
你得看染了瘴气死亡了多少人,对吧!!
“再者,军师岂能把此地与县城熟地相比。县城之中,瘴气本不足为患,然此地略深入一些,便是瘴气遍布之地,岂是县城可比。今营中仅十余人染疫,且无一死亡,还不足以证明此法有效么?!”
对吧,列举的对象也不对啊,县城里的环境,跟这边云梦泽的环境,能一样?!
诸葛亮微微抬头,无语的说道,“此等事我皆知之,只是,如今此处仅有千人,且皆为成年男子,如何与万民相比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尔。”
不是,啥意思?!
嫌弃样本数量太少,样本源过于单一这个诸葛亮,居然还懂统计学?!
诸葛亮则继续解释道,“迁民之事,事关数万人,老弱皆有,若无完全把握,贸然迁民,一旦百姓染瘴气而亡,罪责皆在你我,故不容不慎重。”
嘛,伱要这么说了,我就不好反驳了。
“既如此,何不造一示范区?!”张溪想了一下,提议道。
诸葛亮不解,问道,“何为示范区?!”
张溪解释道,“便以此处营地为准,引入千人流民安置屯田,设立官府,按旧制治理,以观效果。”
简单来说,就是打个样。
而且吧,比起一下子就大规模移民或者招募流民,一千人规模的流民过来,真出了问题,也来得及纠错,安置到其他地方去。
诸葛亮想了一下,问问点头,表示了同意。
不过这个事儿,还是得等到秋收过后再说,毕竟田里已经种了庄稼了,现在让人过来,这个田里的水稻算谁的?!
有了定计的诸葛亮,又在营地里呆了几天,观察了一下营地的运作方式后,欣然回返江陵,去跟刘备作报告。
张溪则继续留在长沙,负责耕地改造的工作。
时间慢慢的过着,没留神的功夫,就到了六月底。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夏暑渐渐退却,但还不到秋收,因此可以发动徭役了。
张溪为此特意跑了一趟长沙县,跟廖立商量了一下关于今年长沙徭役分配的问题。
张溪要求,至少分五百人给他,他要把旁边的沼泽的地先平了,为明年扩大可耕种面积做准备。
但廖立否决了。
张溪当时那叫一个纳闷.当初诸葛亮临走的时候还说,让自己又困难去找廖立,他已经打过招呼了。
现在自己这也不是困难啊,就是想多用一些徭役份额而已。
可廖立不那么想,他就觉得,张溪整个人,是在无理取闹。
第一,是觉得张溪在瞎折腾,什么沼泽改田,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情,张溪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也不能怪廖立,因为廖立是学老庄的。
道家学说,讲究的是“无为而治”,但这个无为,不是啥都不做,而是在该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去做什么事情,千万别瞎折腾的意思。
比如到了春天,那就得组织百姓去春耕,你这时候让他们去打仗,那就是违背了老庄的核心思想。
像这种沼泽改田,按照廖立的理解,那应该是在人口超过饱和度,长沙土地无法养活人口了,才应该去做的事情。
可现在荆南四郡是出了名的人少,就这点人口,县城周边的土地都能养活的好好的,还要发动徭役去改造沼泽,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再一个,长沙县虽然是郡治大城,发动徭役的话大概可以征召两千人左右。
但如今的长沙郡被一分为二,很多事情都要去做,边界设施要弄吧,长沙县的县城要加固吧,来回道路要修葺吧到处都是用人的时候,徭役自己都不够用,还要一下子给张溪四分之一,凭啥?!
因此,这件事上面,真说不上谁对谁错,只是理念不同,同时两个人也都要为自己的工作负责。
毕竟廖立是长沙太守,他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整个长沙的治理和防务,而张溪虽然名为长史,但主要是负责沼泽改造。
所以两个人为了五百人的徭役份额,起了一点小争执。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工作中有点小冲突,就事论事的理性探讨一下,互相妥协让个步,这事儿也能成。
但廖立这个人,能力是有,但性格毛病更不少。
他看不起张溪,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廖立是武陵豪族廖氏的人,跟襄阳豪族出身的廖化其实是同族,只是分支不同。
所以廖立对于张溪这种寒门出身的人,天生有一种优越感。
再加上廖立是长沙太守,而张溪至少在名义上是廖立的副手,副手跟主官要求干这干那的,实在是属于没有规矩的做法。
至于张溪在刘备面前的身份,这在廖立看来更加不值一提。
他是没有机会,一旦有机会跟刘备详谈,他相信,以自己的才华,一样会得到刘备的重用,什么徐庶张溪的,寒门出身的人就该靠边站,自己才应该是刘备身边的谋士第三人。
廖立很自负,而且也觉得自己官大一级,又没把张溪放在眼里,所以嘛还想继续说服的张溪,被廖立毫不留情的派人轰出了太守府。
这让张溪觉得受到了羞辱。
自从投靠刘备以来,张溪从来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哪怕是二爷要赶人,也得给张溪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哪有啥理由也不给的直接赶人的?!
一直以来,刘备集团内部的“企业文化”一直不错,主公脾气挺好,有仁君之范,二爷三爷虽然是主公的义兄弟,但也不怎么摆架子,一帮元从除了刘琰有时候说话喜欢显摆了一点,大家都相处的还不错。
怎么到了廖立这边了,居然还给自己摆上了?!
张溪越想越气,也越想越郁闷。
找到了寇二哈,两个人一起喝酒解闷,诉说一下自己遭遇到的倒霉事儿。
然后寇封就炸了。
寇封早看廖立不顺眼了。
当初廖立新上任的时候,寇封因为要组建山地营的事儿,已经跟廖立有了冲突了。
廖立是长沙太守嘛,管着钱粮呢,没有钱粮,寇封自然没办法组建什么山地营。
可廖立非说寇封搞什么山地营是浪费钱粮,军中士卒都是人,直接训练他们爬山就好,何必专门养一支部队呢。
寇封再三跟廖立解释,这支山地营的作用非同小可,而且也不是只要士卒会爬山就能称为山地营.但廖立根本不听。
廖立这个人,处理政务确实是一把好手,但他真的不懂军事,再加上寇封这个人性子也急,所以嘛,说着说着就说呛了。
论言辞,十个寇封也说不过一个廖立,但论打架,寇封可以让十个廖立。
但廖立好歹是长沙太守,寇封再没概念,也不能真的动手打廖立,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寇封被廖立给气走了。
从那以后,寇封除了必要的钱粮应酬外,基本不跟廖立打交道,甚至自己都不住在城内,而是一直住在城外的营区里面,就是不想看到廖立。
现在,这个廖立,对自己那样也就算了,还敢把自己兄长轰出来?!
寇封顿时就急了,要亲自带兵,去太守府评评理,顺便给自己兄长出出气。
张溪赶紧给拦住了。
好家伙,带兵去.你是要造反呐?!
话说这个二哈,这几年一直不在他身边,怎么感觉他的性格越来越急躁了?!
说好听点是刚烈,说不好听一点,这就是做事不过脑子啊。
出气的事儿,暂时先不着急,但寇封这个性子,张溪还是得说道说道。
“公仲,如今你也是一方镇守,一军主帅,岂可如此冲动?!”张溪板着脸,训斥寇封,说道,“将不可以怒兴师,做事之前,先冷静思虑,三问而后行.我以往教你这些,你都忘了?!”
再这么下去,孟达的仪仗队大概率又要保不住了。
可寇封依然不解气,说道,“那廖立不过一无能之辈,文不懂安民,武不知战略,又妄自尊大,不敬兄长,居然敢轰兄长出门,此等作为,岂能于其干休?!”
寇封越说越气,又一次要回营叫人了。
张溪顿时一拍案几,先镇住寇封。
寇封一看张溪的脸色越来越黑,只好悻悻然的重新坐下,嘴里却依然嘟囔着,说道,“也罢,今日与哥哥饮酒,且先饶过那厮,待来日再说君子之仇,虽百世尤可报也。”
张溪一听这话,纳了闷了。
寇封这小子,最近是上了梁山了,还是最近学了《公羊传》了?!
算了,不管这家伙最近的变化是什么吧,该说的还得说。
“那廖立确实无礼,然此人乃主公亲命的上沙太守,为你我上官,即便我等不满于他,亦可上书主公,陈明厉害,岂有带兵围府之理?!”张溪先是讲着道理,然后又是对寇封一番劝说道,“廖立之事,公仲无需多理会,安心领兵,防卫地方,乃是公仲职责,做好本职既可,万不可节外生枝。”
其实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廖立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是刘备任命的,咱可以不给廖立面子,却不能不遵从主公的安排。
至于廖立这个人嘛,张溪有办法对付他。
告状这种事儿,虽然小学生行为了一些,但,有用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