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颜本以为这句话会让三位成年人呆若木鸡，给他们一点小小的震撼。
没想到齐德龙只是哈哈一笑，瞟了李颜一眼就跟杨成章碰杯，“杨老师，您这小徒弟还是有点傲气在的，不错不错。”
接下来，李颜期待的杨成章义正辞严为爱徒站台的场景，没有出现。
这位已经喝得上脸又上头的师父只是开怀大笑，“少年意气，多好。”
随后他们继续推杯换盏，连谢丽花也笑着介绍起来端上来的溏心富贵虾，话题突然就变成了美食家专场，刚刚的针锋相对似乎并未存在过。
李颜的表态也似乎从未存在过。
眼看着这两人已经聊到杨成章那一心从商的儿子，李颜思量再三，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不管再说什么，用处不大，反而会导致杨成章下不来台。
不管怎么说，红龙就是国内第一的画廊，杨成章那些六位数的画能卖出去，少不了红龙的运作。
要李颜真是少年意气，这会儿说不定还真就执意要表达“不当枪手”的态度，甚至说出“你们红龙不懂艺术算个勾八”的话来。
但他不是，他知道不管自己目前能力多强，相较于“初中生”这个层级已经牛逼到什么程度，在红龙乃至杨成章眼里，他只有一个身份——杨成章的徒弟。
只有这个身份对他们有价值，至于期末考759分……
“是個读书很厉害的娃娃。”
这就是齐德龙喝得微醺之后，在杨成章又一次夸奖的带动下，给李颜的定义。
李颜乐呵呵地享受着菜单上都没有的各式菜肴，心里却有一团火……
叮！
【厨艺+2，四级技能，总数36】
这给他打断的，还不得不先开心一下，然后继续一团火在燃烧。
他被“初中生”这个身份限制了，在社会大佬的眼里，李颜最值钱的是未来的可能性，但可能性终究只是可能性，他的舞台想从新北一中往外拓展，就需要一些实打实的成绩。
目前语文技能的水平最高，单论取得的成绩，应该也算是最好。
不管是网文，还是各种报刊上发表的稿件，可都没有“初中生”乃至“学生”的限制。
所以他在《新北文学周刊》发表一篇文章这事，才能持续影响到现在。
那是属于作家的刊物。
李颜咬着牙，把嘴里的螺片嚼得稀碎。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全能，当许多傲人成就集于一身，发光的就不是这些成就本身而是他本人。
参赛的各种稿件还在等待评选，网文的多条故事线与各种伏笔正在推进，音乐唱片也在紧锣密鼓地制作中，信息学奥林匹克的省选拔五一也就要开始了……
还有战线更长，目标也更大的智能手机——当然不会是一己之力，但李颜希望自己成为关键的一环乃至引领者。
把我当初中生看的人，要吃大亏。
酒足饭饱，没想到农庄还给配备了代驾服务，杨成章醉醺醺地坐上车告别了红龙画廊的两人，突然就稳住了身形。
他其实还清醒。
“今天不开心了？”杨成章问道。
“算不得不开心。”李颜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李颜，你还不懂艺术圈的事。”杨成章也不担忧说的话被代驾听见，“你有这个才气，但需要先让那些收藏家有兴趣，有了兴趣，才会开始研究你的画。”
李颜没回应。
杨成章轻叹一声，“借我的名字，这可不容易。不是当枪手，真能拍卖出去，我也不在乎那么点钱，我是要给你铺路，到了合适的时候就会推你到台前。”
“您给我看的那张超写实的水滴葡萄，不是您画的对吗？”
“一个很有能力的学生，我也曾想成就他。”
“曾？最后没有吗？”
“没有。”杨成章呼出一口酒气，“他不愿意等。”
不愿意等……还是等不到？
李颜也无意过多揣测，只是说道：“师父，今晚我说我拒绝这种合作方式时，还期待过您的站台。”
杨成章笑着摆摆手，“你这孩子，你不是对我的画的标价，很震惊吗？”
“那就是红龙的杰作，是吗？”
“伱懂就行。”杨成章拍拍李颜的手。
“艺术追求与物质追求并不矛盾。”李颜看着车窗外闪烁的灯光，“我也是明白的。不过您是不是觉得，红龙的标价是一个绝对能让我心动的砝码？”
杨成章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想了半天竟然沉默了。
几十万一张画的诱惑力，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难道还不够？
他还以为李颜会问出“艺术难道就不重要吗”之类的问题，早准备好了一通艺术价值的观点输出，结果愣是没机会送出去。
杨成章眨了两下眼，“看来我是喝多了，以前看你跟我孙子似的，现在看着跟儿子一样。”
“您是喝大了。”
“艺术追求与物质追求不矛盾，好小子，”他笑道，“哪来这么深刻的理解？”
“初中生思考人生的时候也不少，”李颜也笑笑，“甚至长大后都不一定能有初中的思考深度，因为脑子已经彻底变成利益的形状了。”
“书看得多的小孩，都是你这样的吗？后生可畏。”
或许终究是酒劲上来了，杨成章咕哝着，脑袋往后一靠就睡了过去。
“红龙会需要我名字的。”李颜只是淡淡说了句。
车到了新北一中，李颜先下车，司机再送杨成章回他的别墅。
晚上九点了，正常这会儿学校无人出入，小门连灯都没开。
正在入神看报纸的保安大叔隐约觉得不对，抬头一看一张脸贴在玻璃上看着他，吓得可谓魂飞魄散。
“你你你……”保安大叔定睛一看，认出来是李颜，“李颜是吧，大晚上的，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阿叔，你觉得《论公民意识的增长》这文怎么样？”
“哟，你也看啦？”保安大叔缓了口气，“还行，能看懂，只要是给我们小老百姓说话的，都不错。”
还真是淳朴的观点。
“那就好，我会多写点的。”
“嗯？”保安脑子没转过弯来，只是又看了看文章的落款，“明明是人家唐飞写的。”
李颜也没说什么，笑笑就准备回宿舍去。
“你等等，有个快递。”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创族，你还买了这手机啊！”
“您知道？”
“当然了，我天天坐这就是看报纸，知道的可多了。”
过了这么久，可算是把手机给盼来了，李颜很兴奋，他期待的不是这个手机本身，而是可能因为它唤醒的一些被封锁的记忆。
这让他更有一点重生者的实感。
舍友们还在夜自习，整个宿舍楼都很安静，在拆封手机之前，李颜先开了电脑，准备随时记录信息——其实大可不必，他现在的记忆能力不会轻易忘记什么东西。
结果却看到宿舍群里舍友们在讨论他，主题是六点前没回宿舍是干嘛去了。
结论是：下次记得报个平安。
李颜心里一暖，回复道：已回宿舍，诸位的挂念李某心照了。
陈凡竟然秒回：我们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去吃好东西了，有没有想着兄弟们。
草，给我整惭愧了呢？
李颜：有溏心富贵虾，忘了给你们每人带一块。
这一句话居然给他们都炸了出来，一个接一个地“我靠”。
朱青伦比较实诚：所以富贵虾是什么东西？溏心又是啥？
李颜笑着回复：夜自习呢，你们全在玩手机？
然后又是一个接一个的“都怪陈凡叫我们看”。
不过宿舍群马上又沉寂下去，这群人的自制力还是一等一的，看一眼手机就真的只看一眼。
李颜也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装，取出沉甸甸的创族W8。
他长按锁屏键，手机开机的那一刻，如同时空穿梭，他终于从迷雾中揪出来一段记忆，属于2011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