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尖酸刻薄,无所顾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一般嗖嗖地向沈心玥狂甩过来。
沈心玥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心头的怒火如星星燎原似的熊熊燃烧起来,“站住!”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还没有走远的一行人听得清清楚楚。
陆续有人回过头来,迟疑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王妃是让谁站住。
“都回来。”沈心玥此时的心情已有所平复,声音也比之前的冷静了不少。
见王妃是在招呼所有的人,那些人便又转回了身,向这边走来。
去而复返,里面便有人不耐烦起来,小声嘀咕,“当人们都闲得没事呢啊,刚让走,现在又让回来,真是不嫌折腾人。”
沈心玥看向说话的那个人,她认得这个声音,刚才就是这个声音说得“估计在娘家的时候就是个吃闲饭的主儿,什么都不会干”。
好,既是顶了王妃的这个头衔,便不能白白的浪费了它,今日便拿她当一个立威的开场。
待人们站定,沈心玥扫了一眼众人,目光落在那个婆子身上,指着她道:“你,出来。”
那个婆子突然被点名,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迟疑了几秒,见沈心玥的目光始终看着她,便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走了出来。
婆子走到沈心玥面前,刚要问她叫自己出来何事,猝不及防地挨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声音清脆又响亮,震得在场的人们个儿个儿目瞪口呆。
“你这是作甚,凭什么打我?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打我?”婆子被打得有点儿懵,脸红脖子粗的看着沈心玥问她。
沈心玥没有答话,扬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较刚才的力道又大了几分。
挨打的婆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心玥,两只手捂着两边的脸,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还问凭什么吗?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沈心玥目光凛然地看着她。
那个婆子哪里还敢再张口,她岂是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嘴碎话糙跩样子,不打她打谁?
见她不再吱声,沈心玥才悠悠开了口,“你既不问,那我便告诉你。
打你的第一巴掌,是因为你作为一个下人,对主子不敬,在背后说主子的闲话。‘在娘家就是一个吃闲饭的主儿’,你去过我娘家吗?你见过我在娘家吃闲饭吗?我吃不吃闲饭与你又有关系吗?”
这些话明显就是那个婆子说的,被沈心玥当众点出来,她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气焰立时就下去了一半儿。
沈心玥冷冷地看着她,继续说道:“打你的第二巴掌,还是因为你作为一个下人,对主子不敬。没错儿能打你吗?打了你不知反思悔改,连王妃也不道一声,就反问凭什么打你?这是一个下人对主子应该有的态度吗?”
那个婆子其实并非是在账房做事,她原是老王妃院里的人,主要做的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差事,便是将账册在账房和老王妃那里来回传递罢了。
现下王爷让把账房一事由老王妃那里转交给沈心玥,老王妃便示意她先留在账房,以备后用。
结果还没派上用场,就让沈心玥三两下给削了气焰,婆子心里其实忿忿地,但是她又知道不能再跟沈心玥硬杠,不然要是让沈心玥追究起来,查出她是老王妃院里的人,两边她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只得先咽下了这口气。
见那个婆子怂了,沈心玥便将视线转向众人。
“让你们回来,自然是有话要跟你们说。我沈心玥如今便是这摄政王府的王妃,名正言顺,昭告了天下的。
既是王妃,王爷将府中这担子交予本宫,本宫也只得担起来。至于本宫担不担得起来,你们说了不算,本宫说了算。
老太太那里掌管账房多年,你们都习惯了那一套既定的路子,愿意按照那个路子来,无妨。可以。本宫也不是非要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搞个什么花样树威风的。
但前提是你们别耍什么花样。
只要账房里规规矩矩,没有个什么亏空啊中饱私囊啊贪污受贿等等这等违法违规之事,每一个人将自己手里的活儿干好。无所谓哪一条路子。
那些说闭着眼睛也能把活儿干好,在老太太的掌管下没出过任何纰漏的,我劝你睁开眼睛。
做事儿不出纰漏,不是靠谁的掌管,是靠自己。你做事不出错这是应该的,你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连自己都管不了自己,那你趁早卷铺盖走人。”
沈心玥的这一番长篇大论,着实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点儿适应不了。
她自入府以来,一直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低调得如果不是皇上下旨赏赐,都没有人想得起来府里是娶过来一个王妃的。
再加上对于她的传言和老王妃对于她的敌对,更是没人拿她当一回事。
可眼下,有点儿出乎意料了。
沈心玥是不是如传言所讲的那样是个“草包”大家不知道,但她绝对不是一个任意让人拿捏的主儿。
所以刚才还零零散散站的没有正形的人们,这会儿全都规规矩矩的了。
看上去像个样子了,沈心玥多少有点儿满意了,这才将语气稍稍放缓,“刚才说的是大家做事。现在再说两句做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事有规矩,做人也要有规矩。
摄政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本宫不知道以前是怎么管理的,只今日见了你们这一拨儿账房里的人,便有这许多不干正事儿乱嚼舌根的主儿。嚼的还是本宫的舌根。
可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人前莫论是非,人后不道长短。难道以前没有人教过你们吗?
既然以前没有人教过你们,那今日本宫便教教你们。
以后,但凡有人再不干正事儿,乱嚼舌根的,轻者掌嘴惩戒,重者掌嘴惩戒以后轰出摄政王府。王府里绝不允许这种老鼠屎的存在。
刚才那个婆子不守规矩乱嚼舌根,本宫算是杀鸡儆猴儿了。
本宫不聋不瞎也不傻,今日里可不只她一人以下犯上,对主子不敬。其余的本宫今日且先给你记下来,如若今后知错悔改本本分分做事便也罢了,不然的话,连同今日的账,到时候一起算。”
人群里刚才那几个说闲话的,这会儿都吓得一个个儿的缩起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立了规矩,沈心玥心里头的那股恶气出了,便将人们才又打发走了,这一次,再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儿,个儿个儿噤若寒蝉,悄么声的快速离开了正院。
“王妃,快请喝茶。说了这么一通话,可是给累着了。你也别生气了,跟这些个下人生气,也犯不上。别气坏了自己。”
司其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见沈心玥训完话,那群人走了,忙递给她一杯茶解渴。
沈心玥接过茶一饮而尽,转头问霍兴:“霍危楼现在哪里?”
霍兴见王妃脸色仍是不对,替王爷捏了一把汗,忙回道:“王爷现在在书房里。王妃找王爷有事吗?如果有事的话,属下马上去书房找王爷。”
霍兴本想先行一步去书房给霍危楼通风报信,结果沈心玥瞥了他一眼,道:“不必了。我自己去书房找他。”
霍兴暗道一声糟糕,赶紧将下面的人打发着去将那些王爷的私产入库,然后紧紧地跟上了沈心玥。
书房前站着两名霍危楼的亲信,本来打算想要拦住沈心玥,见到霍光的示意后,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乖乖地站到了一旁。
下一刻,沈心玥推门而入,霍兴赶在沈心玥开口之前汇报:“王爷,王、王妃找您。”
然后冲着霍危楼使了使眼色。
霍危楼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所以自然也没搞懂霍兴的暗示,只是从沈心玥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看出来——她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王妃找我何事?有话慢慢说,先坐下来喝杯茶泻泻火气。”
于是,霍危楼这个自生下来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今日当着属下的面竟然给沈心玥?起了茶,还亲自端到了她的面前。
态度还算可以,沈心玥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直接喝了,“霍危楼,你倒是在这里一副风清云淡的样子,却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儿上去了。
我是留在你府里了,但我为什么留的,我想我们两个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你,你却拿我当枪使。”
“王妃何出此言?”霍危楼不解,虽是问的沈心玥,却将眼神投向了霍兴。
“回王——”
“你不用假惺惺地看霍兴。你自己心知肚明。这个什么劳什子王妃,本姑娘本来也不感兴趣,只不过暂时先将错就错罢了。
可眼下你让人大张旗鼓地将那什么执掌中馈的权利自老太太手上转到我这里来,那都是一些什么牛鬼蛇神你不知道吗?
我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后方坐山观虎斗,最后再坐享渔翁之利。
这不是拿我当枪使是什么?”
沈心玥越想越窝火。
不,不只是窝火。
她的心里还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是伤心?还是委屈?她一时说不上来。
“王妃此言差矣。你我如今已上了同一条船,我们两个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人针对本王做局,你作为本王的王妃,定然也离不开他们的设计。他们不会因为你是一个替嫁的无辜商女而单独放过你。”
霍危楼试图将话说的含糊一些。
沈心玥却并不上当,“那你就拿我当棋子?当垫背的?”
被沈心玥戳中心思,霍危楼心中倒有些高兴,这女人实在聪明,微微扯了扯嘴角,“王妃理解有所偏颇。本王的全部身家都已经差人交到你的手上,随你处置,怎会是拿你当棋子,当垫背的呢?你见过有哪个棋子是将下棋人的身家掌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