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默然不语,沉寂良久,而其身子始终维持着轻轻颤抖状态,微微的低下头去。
虽然灵慧重得清明,明悟前尘因果是非,但通天心里却是仍旧意难平,难以安和。
当年旧事的初衷,竟是老大和老二为了保全自己,大费周章的操局控盘。
这份心意我可以明白,若是还要硬说不明白,我也妄担圣人之名。
但是……我当年的那些弟子,仍旧是可惜的啊……
那也都是一条条生命,从什么都不懂,为我点滴教化……几千年几万年岁月,陪在身边;怎么就一朝风云突变,怎么就整个天地全都要针对他们了。
千万截教弟子,一朝死于非命。
诛仙阵上,万仙阵上……
无数弟子慷慨赴死,犹记耳边那一声声一句句的呼喊。
“师尊,弟子去了!”
我那些弟子,哪个不可爱了?
缘何就引动了天谴?
“感谢大哥二哥爱护之心。”通天教主长叹一声:“但是,我……终究还是意难平。”
“恩仇,难消!”
通天教主慨叹一声,道:“此心……块垒难平。通天在此郑重谢过两位兄长的爱护周全之心,却仍旧为我的那些个弟子感到不值。”
“纵然大道无情,但那始终是一条条性命,截教之根本初衷便是截取一线生机,他们,却始终难得保全!”
元始板着脸道:“通天,你是一个真人。真性情,真意气,可你的这份真,是真的不适合翻云覆雨,不适合算计,适合你的该当豪侠任性,重情重义,该当是江湖风雨,闯荡天地。”
“是的,你的至情至性,面对无情大道,乃是致命缺憾,只会招致灭顶之灾。”
“这个天道,首要的便是要保持平衡,而你的重情重义,无意间无限扩张你的截教,却是从根本上打破了生灵平衡,这份前车之鉴,望你不可或忘。”
“吾与大兄周全你渡过封神量劫,已经是极限……”
元始道:“这一重量劫之后,为兄愿你……从此海阔天空。”
众人若有所思。
“天地自古平衡,亘古如是,此何错之有。”接引道。
这句话,连魔祖冥河帝俊等,都是大表赞同的。
是的,天地本就是平衡的。
以人为本,各族平衡。
他不允许有任何破坏平衡的事情发生,也不允许任何破坏平衡的族群做大,同时也就不会允许任何族群彻底覆灭!
左小多意不禁为之动,出声道:“若是有那种各族完全平等,无上天无上强的世界,没有任何制约,完全强者为尊的世界,教主的理念,或许反而会被奉为至理,未可知也。”
众圣淡淡笑。
那种世界?
自古至今,亘古以降,何曾存在过?
这小子不过是在胡说八道,信口雌黄。
通天叹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向往,道:“若是当真有这种世界,我的截教,必然是世界主宰;然则到了那个时候,截教,却又无须叫做截教了。”
左小念好奇的追问道:“那应该叫什么?”
通天教主对于左小多所言之世界甚为神往,好脾气的解说道:“那时候的截教,该当叫万灵圣教才更契合。”(自己插个眼)
“万灵圣教?这名字还真是不错,直指关窍,道明根本。”
左小多由衷地赞叹一句。
元始,通天,接引,准提,后土,五个人不约而同,尽都深深的看了左小多一眼。
接下来便是诸圣开会。
“各族生灭,可有什么要说的?”
稍复元气的冥河老祖第一个表态:“我阿修罗族,第一个退出纷争!”
但是表态之后,却是寂静无声半晌。
各方势力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很明显,阿修罗招惹了那么多的因果,你说一句退出,就能退出吗?
你长得不招人待见,想得倒是挺美!
冥河老祖眼神一暗,嘶声道:“天道有恒,难道诸位真要让我阿修罗尽数陨灭不成么?”
还是无人说话。
大家的脸色极尽冷漠之能事,显然冥河老祖的过往行径,犯了众怒,在这般无量量劫之下,自然免不了被针对。
“我灵族……”
灵皇才刚刚出口,眼睛已然转向了万民生的身上。
很明显,刚才的落座圣位变故,已经令到态势丕变,以在这大殿之中的个人势力论,他虽然是灵族一族皇者;但要当真说此次无量量劫未来动向这个问题上的话语权,他已然远远不如万民生有力度!
万民生沉思片刻,沉声道:“我灵族,随波逐流。”
众人暗暗点头,这一句随波逐流,意味深长,似是表明了立场,却又几乎是什么都没说。
“我魔族,一应后续奉陪到底!”魔祖罗睺昂起了头。
“我妖族,从不服输,我们可以自己退走,但绝不允许被别人清扫出去。”
“道族,即是人族,不过两脉既然已经被分开,便无谓再搅在一起,混为一谈。”元始淡淡道:“然道族承诺,圣人绝不出手,参与此次量劫。”
通天皱眉道:“二兄,你这是……只把你自己摘出来了?”
元始淡淡道:“不,我是把你我一并摘了出来,难道你非是道脉圣人,亦或者是又想要否定我的决议?”
通天重重叹息一声,无言以对。
“西方教……西方教……”接引本想要说什么,但是转头看了准提一眼,却改变了主意,道:“西方教,我二人于此次量劫……不会出手。”
后土道:“我巫族,于太古末时渐渐式微,如今势力实力战力莫如诸族远甚,存继艰难,如今必须尽力一争,否则这片天地岂还有任何我巫族存身之处。”
众人尽皆默然,后土之言无疑实在,现在的巫族委实就是这般的境况,不尽力一争,只怕就当真要被这一波的无量量劫倾覆了。
“我龙族绝不甘心退出!”
“我凤族绝不甘心退出!”
“我麒麟族绝不甘心退出!”
适时,左小多看到别人都看着自己,一股使命感竟自油然滋生。
看来,是由我代表人类啊……
刹那间,只感觉一股热血涌上来,代表人族发声,慷慨激昂:“我们人族,如果打得过,我们绝不退后一步!如果打不过,我们……我们也绝不会盲目死磕,战略性撤退,还是要的!”
所有人闻言,齐齐一脑门子黑线油然升起!
你这慷慨解昂的,我们还以为你要死战到底呢……
结果可倒好。
你这突如其来的骚话,闪到了我们的老腰有木有?!
什么叫不会盲目死磕,战略性撤退啊?
还不就是打不过就跑?
你这套车轱辘话跟没说,有啥两样?
但代表性发言已经说了,再不着调仍旧是说过了,不岔也得憋着!
最后,通天教主压阵。
只听通天圣人轻声道:“我们截教,不在乎什么生亡存继;我们只要……念头通达。别人欠我们的,我们要拿回来,我们欠别人的,要还回去。”
“恩仇了了后,我们便会离开此界!”
“有一分未回,我们不离;有一寸未还,我们不弃!”
“了断因果,便是我们的余生追求!”
通天的强硬,令到元始和接引尽都倍觉无奈。
所有的道理都给你掰开揉碎的说清楚说明白,甚至你自己都认可了,可对于通天来说,所有的道理,尽皆不如情之一字。
我懂!
我明白!
我清楚!
我了解!
但是我的弟子你们不能白杀,我的弟子不能白死!
好心也好,坏心也罢,无任初衷如何。
我所认定的,当初的因果就是因果,恩怨就是恩怨。
或许我欠了你,但我的弟子们,没有欠你。
我欠的我认。
但我弟子们所承受的委屈,你们还是要还!
这没什么可说的!
这就是我认定的……天公地道!
嗯,这就是通天教主认定的道理!
“今日乃是天道因为变更牵引,才让我们云集此地。”
元始叹息一声,道:“而个中来龙去脉,相信大家这会也都已经清楚明了。”
“今后何去何从,各凭气数运道!”
“今后九族诸天,便是战场。”
元始微微叹息,双目张开,竟显疲惫之色,环顾在座众人,缓缓道:“善祷善颂之言,无需多说,只希望诸位……在此次量劫之后,都能够如西方教一般,保全道统吧。”
众人齐齐默默点头。
其中不少人,或早或晚的恶狠狠瞪了准提一眼。
正是因为准提逆天启劫,量劫中开天,播撒因果,广散因缘,才引发量劫异变。
而天道感应到众人,也是因为量劫变化,已经与原本不符,才会有当前这般的警示感应。
能够让量劫主动发出感应,该当是引动了多大的因果?
这一点可想而知,且细思极恐,可惊可怖。
更有甚者,准提以舍弃了圣位为代价,将圣位余泽播撒整个人间界,令到整片祖地处处流溢西方教的因果,西方教至少于此次量劫,已经是大大的强占了先机。
不管量劫如何演变,也不管到最后是否都死光了。
但是西方教的道统,却一定是可以得到存继的。
这一点,不管是谁都改变不了。
而令到妖皇帝俊等人最最愤怒的还在于:因为当年的封神量劫,种种因果纠缠,阐教截教人族与西方教之间,早已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的勾连关系。
这也就导致了……准提在保全了西方教道统的同时,还一起保下了阐截人三教!
这也正是元始和通天虽然表现得很愤怒,却始终没有真正爆发的根本原因。
准提对于截教阐教人教所释出的善意,不可谓不大!
但对于后土,帝俊,罗睺,冥河,灵皇等人来说……
这却是一件异常操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