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应怜在一边等待着,却是等待了许久,都没见月宫雪拿出来什么东西,不由得有些纳闷的抬头看着她。
月宫雪手在自己身上,有些手足无措,满脸涨得通红,说不出的窘迫,眼泪却是越来越多……
半晌才哽咽着说道:“我也知宫主身有要事,杂物繁琐,就不劳宫主转交了,但若是宫主与我那苦命的孩儿相逢道左,麻烦君宫主带给我儿一句话……就说……娘只要你……好好地,好好地活着…娘……想你……”
“娘现在……身无长物,什么也不能给你,江湖险恶……你要好好地……娘在月宫很好,一切安康,生活无虞,你不要挂念娘……”
说到这里,月宫雪突然痛哭失声。
君应怜仰天长叹,如她早已死寂的心湖竟也忍不住一阵酸涩。
“好,只要有缘相逢,我一定替你将这句话带到!”
君应怜走下圆月青山的时候,自己都有些迷迷糊糊。
眼前竟始终影现着月宫雪的样子,那份锥心刻骨的思念,那两行痛彻心扉的清泪……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君应怜仰天叹息,自己的心伤源自爱情,而月宫雪的伤痛却源自亲情!
自古情字最伤人,莫不如是!
想要给儿子礼物,却什么都拿不出来,这,难道不是做母亲的最大的悲哀?
但这几句话,却是充满了母爱。
我好好的,你不要挂念……但是,你真的是好好的么?
这句话,我肯定要带到!
“只不过,来这一次,让我的复仇之途,却又要多走一段路了,笑,且等着我……”君应怜默默想着。
不管如何,这样一位母亲的心愿,自己如何能够置若罔闻?
刚刚生下儿子,就立即分离!
跟自己的亲身骨肉分离十七年……
这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相信已然魂走九泉的他,知道了这一切,也不会埋怨自己让他多等一刻!
君应怜长叹一声,突然右手一翻,拔剑出鞘,身子一闪,七道剑光闪电般射出。
锵!
君应怜还剑入鞘,飞身而起。
“我需要你们知道我的动向的时候,自然可以允许你们跟踪,但我若是不愿意的时候,跟踪我的人就要付出代价,生命的代价!只要你们付得起这样的代价,尽管跟踪下去吧。”
“你们三大宗门都不用着急,我很快就要去了!”
君应怜的身影瞬时消失在远山云雾之中。
然而在路边的树林里,草丛中,才从草丛之下,突然间溅出来七道血箭。
七个人,为了能够悄无声息、不漏痕迹地跟踪君应怜,将自己埋在了土里,但他们,却再也没有机会继续追踪,连出来都做不到了。自己为自己找了个坟墓,就这样将自己埋葬。
而且还是全无半点痕迹。
君应怜的踪影,从此在江湖失踪。
……
在君应怜离开之后。
月宫雪茫然出神地看着四周花墙,目光浑无焦点;她现在的心神,全放在了自己那已经长大成人、也许已经来到天阙的儿子身上……
想着想着,眸子中再度怔怔地落下了泪水。
“我口口声声自称为娘……但我是一个多么不称职的娘亲呢……”月宫雪泣不成声:“孩子长这么大了……我竟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给他做……”
她默默地流着眼泪,却全然没有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月皇已经站在了身后。
一地落花之中,月皇静静的看着自己这个曾经是最宠爱的弟子。
眼神格外的复杂。
“君宫主走了?”月皇静静的开口。
“走了……啊?”月宫雪转身,吃了一惊:“师尊。”
“你倒是还记得有这个师尊么?还肯叫我一声师尊。”月皇眼睛一眯,淡淡道:“师尊问你,君宫主这次特意前来找你,却是为了什么?”
月宫雪心中陡然一跳,沉声道:“当初君宫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虽非深交,总是朋友,之后更曾相助我生死难关,这一次前来,却是来交代一些事情……”
月皇了然的点点头,道:“想必是一些后事?”
月宫雪低头道:“是,弟子也不明白,怎地君宫主竟会找上我来交代这些事情……按道理来说,就算她卸任了天涯冰宫宫主之位,总有其心腹可托付,怎地也不该……”
“那些人固然值得信任;但,君应怜却不想连累冰宫,找上你托付后事,正是借重你的身份与背景,助人助己,果然是一招出人意料的妙招。”月皇仰首看天,轻轻叹了口气。
空中,一片落花静静地飘落,在她的眼前,悠悠的落了下去,无声无息。
“君应怜,当真是一名重情重义的奇女子……”月皇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淡淡道:“只可惜,她实在太痴,太傻了。”
月宫雪娇躯颤了一下。
太痴,太傻。
这是在说君应怜么?
只是仔细想想,这话却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
月宫雪轻声道:“师父……其实……我们到底只是一个女人……”
月皇闻言眉毛顿时立起,怒道:“女人?女人又如何?难道女人,就只能相夫教子?而不能自己凭自己的能力去做一番事业么?”
月宫雪道:“肯定是能的,但,对于女子而言,有一个自己倾心相恋的人,有一个自己的家,才是女人最美好、最渴求的愿望啊。”
“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你竟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悟!”月皇恼怒地说道:“看来,你这几年闭关,只是白白的浪费时间!”
月宫雪苦笑了一下,道:“这么多年下来,徒儿的这个闭关……却当真是凄清得很。”
这句话不啻是在说:闭关?我何时有过闭关了?我明明只是被幽禁,再说白一点,就是在被囚禁!
月皇是何等人物,如何听不出她弦外之意?愠怒的说道:“这么多年的与世隔绝,你的心性竟然还是没有磨练出来!为师很失望!非常失望!”
“天下男子,个个负心薄幸,哪里有可供托付终身?你貌美如花,他自然爱不释手,但等你容颜老去,他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转身就会另结新欢!男人……都该死!”
月皇这句话,说的杀气冲天,怨气冲天!
月宫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师父,世间女子……并不是都能够……”她鼓了鼓勇气,才完整的说了下来:“……自然并不是每一人都能够遇到一个真心人的;也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遇到的,都是负心郎……”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白。
你遇到了负心人,但我,没有遇到。
你不能将你自己的遭遇,就迁怒于天下所有男人啊。
月皇闻言冲冲大怒,声音甚至都有些尖锐了起来:“月宫雪!你好,你真好,你都能够反过来教训我了,你好,你真好……”
“弟子不敢。”月宫雪躬身道。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月皇胸口起伏,怒不可遏:“你自幼父母双亡;本座将你带回宫中,悉心抚养,更收为弟子,传我衣钵;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不思报效师门,反而与龌龊男人定下私情,生下孽子;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是死不悔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