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店包厢里,被留下来的女子正用一根棉线,给刘捕快刮面养颜。
“大人,力度可好?”
刘捕快表情痛苦,潘樾则一脸微笑地欣赏,问道:“你叫什么?”
“小翠。”
“好,小翠,你告诉我,你们方才在隐瞒什么?”
小翠手上一顿,刘捕快吃痛闷哼一声。
“没有啊,大人何出此言?”
“你方才流泪是真情流露,但怕被别人看到,才用一种极其夸张的拭泪方式掩饰痛苦。若我所料不错,你与田华关系匪浅,他死了,你很难过,却又不敢让别人知道,我说得对吗?”
见小翠迟疑,潘樾又说:“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可以放心告诉我。”
小翠思虑良久,终于说出实话。
“大人,我与田华确实私下相好,当初是他收容我,让我有了安身之所,故而一想到他便悲从中来。可他,他平日为人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和善,脾气很急,对人动辄打骂,整个花容店的人都恨他,可他是少东家,大家又拿他没办法。所以他一死,大家都觉得这是老天爷降下的报应,又怕调查牵连太广,引火烧身,所以才串通了撒谎。”
潘樾蹙眉,若有所思。
两人走出花容坊,刘捕快春风满面。
“大人,有没有觉得我容光焕发了?”
潘樾没心思与他玩笑,说:“去案发现场。”
“好嘞。”
杨采薇和卓澜江从酒楼出来,杨采薇还在思索。
“坟前怎么会出现同样死法的动物尸体呢?这事是越来越诡异了。”
卓澜江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事八成是有人捣鬼。我们这样查下去收效甚微,不如我去打探一下那三家,看看他们是否知情?”
“你这样打探有用的话,他们也不会在禾阳隐藏十多年,反而会打草惊蛇。”
卓澜江诧异:“十多年?”
杨采薇点头。“嗯,或许我爹娘的死也与他们有关。”
卓澜江心生恻隐,说:“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揪出他们,还你一个公道!”
杨采薇感激点头,卓澜江笑起来:“走吧,我们好久没去喝酒了,今日我请你。”
“我还要回去复命呢……”
“误不了事的,走啦。”
卓澜江拉着杨采薇走向马车,此时,一个人影在墙角鬼鬼祟祟地跟踪,被卓澜江敏锐地察觉。
“什么人!”
卓澜江掠身过去,一把扭住那人胳膊,只听一声哀嚎,跟踪者是白小笙。
“放开我!”白小笙躲到杨采薇身后,“上官小姐救我!”
卓澜江看她还演,故意道:“这个小骗子,骂我小混混恩将仇报,还说杨采薇认识我是交友不慎。上官小姐你帮我想想,这笔账该怎么算啊?!”
白小笙顿时愤怒,杨采薇笑道:“我与阿江已经相认,他吓唬你呢。”
“真的?”
杨采薇笑着点头,白小笙长松一口气,揉了揉手腕。
“小笙,你怎么来这了?”
“还不是因为他,去鬼市逼问我和你的关系,我担心你出事,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却没想到这个小混混竟然是银雨楼少主,我担心你有麻烦,所以跟来看看。”
杨采薇感动,说:“小笙,辛苦你了。正好阿江请客喝酒,你一起来吗?”
卓澜江瞪了白小笙一眼,希望她拒绝,白小笙却直言:“你瞪我干嘛,你伤的我,不该请我喝酒压压惊啊?”
卓澜江无语。
刘捕快带潘樾来到河边树林,禀报道:“大人,这里就是第一起凶案发生的地点,其他凶案也都在沿河附近。”
潘樾环视四周,自言自语:“这里这么偏僻,命案现场又没有拖拽痕迹,死者为何自行来这种地方呢?”
“我们也觉得特别怪异,若不是恶蛟闹妖,实在解释不清。”刘捕快说。
这时,河边传来惊叫声。
百姓大喊: “恶蛟!是恶蛟!”
潘樾赶紧过去,刘捕快跟上,穿过几排树木,便到了河边,只见河边聚集了一些人,正望向河中央。
河水中隐约可见一道黑影,正在袭击一艘客船,惊叫便是船上旅客发出来的,他们惊慌失措,客船摇摆不定,最终倾覆。
潘樾紧紧盯着黑影,见它快要游走,对潘樾喊:“你去救人,我去追那怪物!”
说着,潘樾沿着河边追黑影而去,只见一条硕大黑鱼在水中游得极快,潘樾拔剑一掷,剑身入水,黑鱼摆尾受惊而去。
潘樾紧追不舍,然而一片涟漪之间,已不见怪物的踪迹。
暗处,一双眼睛窥视着潘樾的背影,转瞬即逝。
小酒馆里,白小笙撸起袖子露出红了一片的手腕,杨采薇替她擦着药油。
白小笙嘟囔:“这个人下手可真狠!怪不得人家说银雨楼少主足月就开始饮人血!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跟这种人来往,杨姐姐,你还是小心一点。”
杨采薇笑道:“阿江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多传闻都是道听途说。”
“道听途说?我十年前就在鬼市做生意,每天挣点钱,都要给银雨楼交月捐。有一次就差了几个铜板,他们把我的摊子都掀了,东西全砸了,那段日子差点没把我饿死。你跟我说,他一个少主对这些毫不知情?反正我当时心里就暗暗发誓,等将来遇到他,我就……”
卓澜江抱着一坛酒走来,问:“你就如何?”
他坐下来饶有兴味地看着白小笙,白小笙吓得缩口。
“怎么,你只敢背后说人是非么?”
白小笙强撑道:“就算当着你的面我也这么说,我要教你做人,给你好好上一课!”
卓澜江倾身靠近白小笙,白小笙强装镇定,卓澜江突然“嗷”地一声,张牙舞爪做了一个“吃人”的模样。
白小笙猝不及防,杨采薇也被他吓了一跳。
白小笙不服,也冷不丁朝他面前大叫一声,两人如小兽般互相恐吓,杨采薇在旁看他们二人,突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之前无忧无虑的生活……
潘樾回到县衙二堂 , 众衙役都在里面等着。
刘捕快把一沓厚厚的卷宗交给潘樾,说:“大人,这是今日我们调查走访的汇总。”
潘樾点了点头,扫视众人,发现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少了一个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疑惑不解。
刘捕快先反应过来:“哦,上官小姐她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刘捕快察言观色,谨慎道:“大人,要派人出去找找吗?”
“不必了,你们是县衙的胥吏,不是上官府的家丁。”
众人称是,潘樾拿着卷宗,起身离去。
陈三悄悄问:“怎么回事啊?潘大人之前不是跟上官小姐和好了吗?怎么又这样了?”
老主簿故作深沉地说:“不知道了吧,这叫避嫌。毕竟卓少主已经给上官小姐下了聘礼,说不定啊,这会儿人已经接去银雨楼做少夫人了。”
众人恍然大悟,摇头叹息。
深夜,潘樾在房间埋头看卷宗,杨采薇房间黑着,始终没回来。
外面传来打更声,对面的灯亮了,潘樾忍不住看去,却只是凌儿在摆放盆栽。
潘樾流露出一丝不为人注意的失望,再低头看卷宗,想,关于尸体的记载呢?
他翻来翻去,始终找不到,心烦气躁起来。
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潘樾期待地抬头。
“上官芷?”
进来的却是阿泽,面露愧色。
“对不起公子,到了银雨楼的地界,卓澜江的手下清了整条街,我本来还远远看着,但入夜后,上官小姐到了河边,我就跟丢了。”
潘樾心中一紧:“什么?!”
“方才我找了半天,但都没找到人,只好赶紧回来禀报公子。”
远远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出事啦!”
潘樾一惊,闻声前去,只见衙役把一具尸体抬进院子。
“大人,这是今夜在河边发现的!”
白布掀开,是一具男尸,尸体已经浮肿苍白,天突穴血肉模糊。
陈三上前勘验,声音颤抖:“是蛟神所为!”
众衙役议论纷纷,语气无不敬畏。
潘樾下令:“马上送到停尸房,立刻验尸!”
衙役们抬走尸体,陈三却站在原地不动,潘樾喊道:“陈三,去啊!”
陈三失魂落魄地跟上,潘樾转身对刘捕快说:“召集其他人,马上把上官芷给我找回来!你带人去银雨街附近,阿泽带人去河边,我去银雨楼,分头行动!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
众人紧急往外走,这时门开了,卓澜江扶着醉醺醺的杨采薇回来,有说有笑。
潘樾伫立在原地,刚才的紧张模样瞬间成了笑话。杨采薇醉眼迷茫,看着眼前的大阵仗,意外不解。
“你们这是干嘛,在迎接我吗?”
卓澜江爽朗一笑:“潘大人,这么劳师动众,你该不会是怕我拐走她不成?”
杨采薇轻推一把卓澜江,自己站好,对阿江说:“不早了,你快回吧。”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卓澜江转身离去,潘樾想到之前白白担心,她却和卓澜江喝酒快活,现在又当众尴尬,一肚子气。
“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散去,还频频回头,似是不想错过这出好戏。
杨采薇醉眼朦胧:“大人,是在担心我吗?”
她说着往前走一步,脚下虚浮,脚步一晃,潘樾伸手扶住,闻着杨采薇身上浓浓的酒味,皱起眉头。
“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就一点点,我可没耽误查案啊!你看,这是阿江帮我找到的受害者,做的……做的笔录!”
杨采薇往前递上卷宗,潘樾接过,心中却莫名不是滋味。
凌儿闻声赶来,潘樾眼尖,赶紧把杨采薇往凌儿怀里一推,对她说:“有卓少主做靠山,你在禾阳自是畅通无阻。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神色黯淡,拂袖而去。
杨采薇看着潘樾的背影,还嘟囔着:“吃火药啦?”
“小姐,小姐,我听阿泽说,大人担心你和卓少主在一起有危险,让他暗中保护,阿泽没找到小姐,又听说河边出现恶蛟,咬死了一个人刚送来县衙,大人急坏了,集结了所有人要出去找你,他还打算亲自去银雨楼要人。”
凌儿语气兴奋,杨采薇感到意外。
“当真?”
凌儿点头,模仿潘樾的语气和神情:“分头行动!—有消息,立刻回报!”
杨采薇忍不住被逗笑,只觉胸口一暖。
停尸房里,陈三正在验尸,潘樾在一旁旁观。
杨采薇走进来,向潘樾道歉:“大人,我无故晚归,让大人担心,是我不对。”
“酒多误事,查案期间,乃是大忌。”
潘樾头都没抬,此时陈三开口:“大人,死者的天突穴附近三处伤口,像是野兽犬齿咬噬,跟灯会案死者如出一辙。”
杨采薇把注意力放到尸体上,看到死者伤口血肉模糊,跟之前的还是有很大不同。
看来,事情绝非野兽伤人这么简单。